第59章 引诱
这不人不鬼的东西说是红鬼派来服侍他们的, 倒不如说是专程来监视他们的。
苏纨应声侧首,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依旧与徐清翊各怀心思地并肩而行, 跟着沉烟往回走。
踏出酒楼时, 市集里的嘈杂声逐渐传了过来:
“听说了吗?城西的孙二娘嫁给了城北布庄的裘掌柜!”
“哎呀!怎么嫁他了?算命的说他是个天生的克妻命啊!”
“没事, 我昨日去看过了,孙二娘好好儿的呢,倒是那裘掌柜,再也克不了妻了!”
“……”
“亥时二更,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王五,你前几日不是丢了一头猪崽吗?听说是隔壁三酱子干的?”
“是啊,我报官让官爷把他抓起来了,那小子真是嘴硬, 怎么打都不肯承认偷了我的猪。”
“那你怀里抱的这只是?”
“哦, 这是我今日在泥潭里找着的,你看!黑白耳,眼圈子一大一小, 就是我的猪崽!”
“既然你的猪都找回来了, 那三酱子呢?”
“他昨日就被打死了, 你说他早认罪不就好了,非要受这罪!”
“你瞧这人!”
“没事,谁知道他怀里抱的是他那头猪崽,还是死去的三酱子呢?”
“城东景致真不错!”
走在右前方的人看了眼挂在帷杆上的破烂红绸布,自顾自地说了句:“不止是闹市有好景致, 一到丑时三刻, 北罄居的蓝水莲塘亦是绝佳。”
“嗳, 活鲤鱼来,卖活鲤鱼来!”
提灯者在熙攘里穿行,自发的从人海中走出一条昏黄的窄道来。
与长夜难明相对,乃是青天白日。
葱郁树影婆娑,池中徒留圆盘莲叶,接了几滴晶莹玉珠好呈给晴飔与金乌。
“你当真见过五师叔?”
池水峰主阁前的小石峰下,容貌俏丽的小姑娘难掩激动,就连乌溜溜的眼珠子都透着光,“你是在何处见过他的?”
“嫦师姐,你就莫要再追问了,过几日道君自然会回来的。”
陈妄收好剑,转身欲走,被嫦姝紧紧拉住:“师弟,你……”
未说完,上峰处传来脚步声,二人仰目望去,稍微留了个心眼儿,不约而同噤声屏息。
“掌门迟迟未归,近日又杳无音信,老朽甚是担忧。”
贺景嗓音浑厚不失沧桑。
“鹤悬能谋善断,心似玲珑,行事自有他意,而我道门由赭玄释半魂相护,立威于五洲,贺老实在多虑。”
另一人则是岳知,语气平缓。
“老朽担忧的就是这个,”拄拐声停下,贺景继续道,“赭玄如此,吾道尚有一时安稳,可若真有狼子野心者急袭,首当其冲而损正是赭玄,老朽思来想去,他用半魂作结界这法子,甚是莽撞!”
“贺老怜惜后辈,忖量长远,可伏笙殿弟子既言曾见过赭玄,料想他在外行游几日,自会归来。”
脚步声渐远,往主阁里去了。
陈妄仰头看天,日色绽金光,连素云边缘都生出光辉。
他半点不觉刺目,暗暗握紧了剑:“原来是道君将半魂覆在整座浮玉山上。”
“可五师叔从未说起过这事,”嫦姝愕然,“我还以为他只在山门前留下了赤煊剑。”
“贺长老他们亦对此事只字未提,所以道门皆是流言蜚语,大都指责道君是个不顾门派死活,恣行无忌的小人。
“嫦师姐,正因他人诡辞邪说刺耳,遂我之前才与宁师兄私自离开道门,好寻回道君为其证个清白,”
他转过头,平静地看了眼嫦姝,“我拜入道门较晚,不清楚赭玄道君与诸位殿主长老之间有何恩怨是非,但自我入道以来,我眼里的道君,没有对不起南华道任何一个人。”
飞鸟戾鸣,凄厉刺耳,少年从小石峰的阴影里,走进了被云埋没住的炙热天光。
檐角落下一滴混着黑夜的露水,小庭院里堆满枯枝败叶,犹如荒废百年。
绕过假山亭阁,有人掐着时间行至北罄居赏莲台。
台下混浊绿水,水上堆着碗大的墨绿叶片,叶间蹿出一朵朵冒着幽蓝色光芒的莲花,碧蓝相映,显得鬼气森森。
台边石栏杆旁的男子长身若柳,着素纹明紫衣衫,似是早料到有人前来,回身笑道:“恰好丑时三刻,公子来的果真及时。”
莲塘有花无香,苏纨身在鬼界,对此见怪不怪,提灯时沉烟那句「丑时三刻」,被他捕风捉影,一直记在心底。
“烟波夕雾,花开满池,此景人间难寻,公子以为如何?”
“你让我来这儿,总不能是为了赏花吧?”
他迈步上前,半靠在石栏边,俯目望塘中群青碧水颜色,幽光刚落入他眼里,就被深渊里的乌黑吞没。
“公子可真是不解风情,难怪情思蛊对您不起作用。”
沉烟轻声絮语,却又一字不落地让他听进耳里。
情思蛊?
苏纨的脑袋往肩侧歪了歪,耐人寻味地打量起眼前这人,虚浮的眼神轻擦过他的脸颊:“原来我也有份。”
男子笑眼弯弯,钩子般的抓挠人心:“那蛊就下在公子每日喝的酒里。”
每日?
这个词令他眼皮跳了一下,无端挑起眉尾:这些家伙到底给他吃了多少只蛊?
不过由此看出,这蛊对他是真没什么作用,不然它们也不会每天想方设法地给他灌蛊了。
既是他自主服下的,就算得金身庇护,应当不避侵体之毒,为什么他不受情思蛊影响呢?
疑云渐起,未成形先被压下,苏纨将手搭在冰凉的石柱上,指关节无意识地在石面上敲击着,忽是想到了什么,从喉咙里溢出一阵轻笑来:“酒不错,就是怪费蛊的。”
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沉烟眼珠稍稍一滞,再是加深了柔和笑意:“公子的确是不同寻常,奴在这鬼巢里见过无数人,没有一个是像公子这样的。”
“所以你们将人骗进来,就是为了让他们成这鬼巢中的冤魂,成为这莲塘赖以生存的腐尸。”
万物向阳而生,只有极少事物是生在阴暗里的,这满塘的水莲长得这样好,用的肥料或许就是什么腐肉烂泥。
“其实奴不说,公子也猜到了。正如公子先前在酒楼所见,鬼巢就是集世人欲念而生,一旦踏足于此,哪怕暂时能经受住诱惑,可时日一长,定会沉迷酒色钱权,自甘堕落,永困于此,受鬼仙大人控制驱使,做个闹市里行尸走肉的躯壳,好用来迷惑下一批来到鬼巢的人。”
“遂你认为,我还有几日活头?”
他笑得略显轻浮,眸里藏着银月弯刀。
沉烟伏首低眉,恭敬且慢条斯理道:“公子非一般人可及,乃是成大事者。”
苏纨神色未变:“此话何意?”
“奴见识过千人千面,百人百性,唯独看不透您的心思,再加上鬼仙大人对您下情思蛊一事,似乎有多加防备之意,奴深知,公子此行醉翁之意不在酒。”
“将我看得这般透彻,看来是我藏得不够深啊。”
苏纨笑眯眯道,似乎还摇了摇身后那不存在的狐狸尾巴。
“奴请公子前来莲塘,无诱胁讹诈之意,只望公子明白……”
他稍作停顿,后退半步行礼,面中恳求神色定定,“奴被困鬼巢多年,受鬼仙控制,百年不得投胎转世,若公子愿助奴脱离鬼仙掌控,奴愿做牛做马以报深恩。”
苏纨懒洋洋地合上眼,“你就那么肯定,你的眼睛不会骗你?”
“最坏的下场不过如此,奴愿孤注一掷,为自己赌个赢面。”
“话说得好听,你能帮我什么?”
“任凭公子吩咐,奴定当竭尽所能。”
蓝莹莹的光似花状磷灯,在水面点燃,映在男人线条硬朗的面孔上,显出几分锐利的英俊,不带半分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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