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纨将祈愿灯放回陆杳手里时,人已顶着如雨洒落的金色火花,穿过人山人海, 与四周仓惶逃开的行人擦肩而过, 来到徐清翊面前。
他刚皱起半边眉头,一句「你怎么」方只到嘴边,这人望向他的疏朗眉眼颤了颤, 一头扑进他怀里, 且用双手紧紧缠住了他, 生怕他会逃开似的。
“别再丢下我了。”
怀里的身体瑟瑟抖动,犹如寒风中悬在树梢上的最后一片枯叶。
复杂心绪涌入心头,他把没问完的话咽回腹中,揽住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闭目凝神, 带着他消失在耀眼的火光里。
“不是, 他怎么又回来了?”
薛獒拿着被水泡得稀烂的花灯, 盯着那两道消失的身影,不乐意地嚷嚷道。
“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师尊不会不管他的。”
陆杳转身将祈愿灯放入水中。
薛獒一把捏瘪了手里湿漉漉的灯,愤然道:“他受了伤就该去找南华道的人医治,非要缠着道君做什么!真是扫兴!”
弯腰放灯的陆杳闻言笑了笑,将花灯稍微往前一推,静静地看着它飘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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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之境的阵法里只余下一滩滩血迹和散落的龙鳞,刺入莲纹阵边沿的法器被寒气冻结住,一旁的蓝裙女子从口中吐出白烟,边搓着冰冷的手边在原地蹦蹦跳跳,好让被水系真元侵蚀的身体能稍稍回暖。
她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甩了甩冻到有些麻木的手,狠下心想快速拔出刺进阵法里的法器,哪知手刚碰到握柄,层层寒冰便以极快的速度冻结住她的手,并且顺势往上蔓延,即将冲入心脉时,一股真气自背后传入体内,及时屏退了寒气。
随后来人抓住她结冰的手,施法朝外一扯,法器自然脱落,身上寒气跟着逐渐消散,但她仍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待其回首时,正见她七师叔一袭湖蓝底团花衣裳,面色肃然,开门见山问道:“师兄是你放出去的?”
嫦姝在恍惚中回过神,被他这样一问,心里不禁有些发怵,点点头:“师尊他,受了很重的伤……”
说完她立马反应过来,两道秀眉不安地拧成结,双膝跪地道:“弟子自知理亏,愿在荒木之境反省思过,等尊君前来惩治。”
李息垣盯着她看了会儿,摇摇头:“师尊昨日携镇邪天罡石去往浣灵道,遂还未曾归来,不然你真以为师兄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出浮玉山吗?”
“我……”
嫦姝本想要说些什么,一张口却又哑然。
“你与岳长老一样,见不得你师尊受苦,但你这般鲁莽放他出去,万一他真害了五师兄不说,还将自己也毁了,这可又如何是好?”
他了解她的心思,但也教她做事要顾念后果,不能任性为之。
嫦姝收起法器,小心翼翼瞧他一眼,低声道:“七师叔,我相信师尊不会伤害五师叔的。”
面前的人见她这副既畏缩又坚定表情,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颇有些无奈地说道:“你需尽快去见你五师叔一面,最好是赶在你师尊之前见到他,好将这事的前因后果与他说清楚,至于你师尊会如何做,我们谁都无法预料。”
这「咚」的一下不仅是敲在她脑袋上,也一并敲在了她心上,于是她忙点点头,拱手道:“弟子遵命!可弟子助师尊逃脱一事……”
“师尊他应当还没这么快赶回道门,在这期间希望师兄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才好,其他的你先莫要管,赶紧去寻五师兄。”
“是!那弟子在此先谢过七师叔!”
目送倩影御剑远去,李息垣动用术法将莲纹阵上的裂口补好,这才心事重重地回了华延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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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烛火在纱帐前投落下两道紧靠在一起的人影,泛着银光的尾巴晃动,亲昵又讨好地蹭了蹭青年的身体。
“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看到那两道深可见骨的伤,苏纨不禁蹙起眉头,握住徐清翊手腕时力道跟着放轻了些。
这人在他面前现过三次龙形,第一次犹如被霜雪沾染的玉,再是被暗云吞噬的白昼,这回就直接成了从血池子里打捞出来的碎裂月光。
只是这束散碎「月光」并不答话,粘缠地依偎着苍穹,恨不得跟他融为一体。
他的视线不经意瞥到他手腕处的玉串,温沉神色顿时一怔,突然想到:如果他能早些解开压制他修为的封印,徐清翊大概也不会伤成这样。
“师兄,是我考虑不周,害你受苦了。”
意识到他受伤或许跟自己也有些关系,苏纨于心有愧,欲要替他解开封印。
察觉到他的意图,徐清翊却连忙抽回手,不顾伤痛死死用手缠紧了他,低微的语气像是乞求又像是渴念:“别解开。”
他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动用灵气隐去这家伙脑袋上两根容易戳着自己下巴的断角,又仔细地瞄了眼他的脸。
恰逢这人抬眸望过来,绿宝石般的眼睛里蒙上一层绮丽,似是碧波荡漾里生出满池的淡粉风荷,飘曳生姿。
视线猝不及防相撞,苏纨想要别开眼时,这张清冷苍白的脸猛然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嘴唇,再是动作生涩地用柔软的舌头撬开他的牙关。
徐清翊也不是第一次亲他,遂苏纨波澜不惊地捧住他的脸,从这带着侵略性的亲吻里抽离,那只戴着玉扳指的拇指却是蛮横地掰开这人沾着津液的丹红唇瓣,指腹摩挲着他那颗尖端断裂的獠牙,眯着眼恶劣道:“怎么牙也断了?”
面前的美人被他抵着獠牙也不恼,微微张着嘴,漂亮的眼眸里是缱绻艳色,湿润舌尖在他指腹来回舔舐,留下一片温热水渍。
他深邃的眸光暗了暗,从他唇齿间抽回手指,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
徐清翊舔了舔水光泛滥的嘴唇,阴暗的眸里带着轻佻,用鼻尖磨蹭着他的下颚,身体顺势往他怀里贴紧了些,脸则埋在他颈窝边,放任自己沉迷在清淡的绿竹香味里。
颈边呼出的气息滚烫,仿佛要在他脖颈上灼出一个窟窿,苏纨心神微动,见怀里的人扯松腰带,将布满血污的衣衫半褪在腰间,露出遍体鳞伤的躯体,可怜巴巴道:“赭玄,痛。”
他胸腔里那颗平整的心脏忽是多出了一道褶皱,指缝穿过他柔顺的青丝时,直接将他往怀里拢紧了些,刹那间玉绿光点似萤火,在模糊纱帐中聚散,温柔地治愈着这具身体上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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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夜空是昏黄的,仰头望去,昏黄里有些蓝黑色的烟云,还有一轮圆圆的月亮挂在上面,把树影映衬得黑糊糊的。
水蓝色衣裙的倩影提着灯行得匆匆,光线柔和,照出那张秀气的脸,此刻她眼里带着缕凌厉与狡黠,左手自然地摸到腰间,猛地回眸将手里的暗器朝后方掷出:“哪里来的鬼东西!也敢偷袭你姑奶奶!”
“啊!”
树里的黑影惨叫一声,明显是中了招,再是狼狈地从树里滚了出来,“嫦姝姑娘……是,是属下……”
她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想起来这家伙应当是魇蝠血阁的魔修,刚觉得愧疚,转念一想这魔修应该是赵余涯派来的,顿时气得也不愧疚了:“你要是来替你家阁主求情,就赶紧滚!”
“不是不是,嫦姝姑娘,属下来找您确实受了阁主之令,但阁主并不是让属下替他求情,而是让属下来告诉您一声,鹤悬真君他现在似乎很不对劲。”
黑影忍痛拔出肩头的短镖,倒吸一口冷气。
“师尊?!你们见到我师尊了?”
嫦姝的惊讶与欣喜浮现在脸上,突然又僵住,“那……赵余涯他没事吧?”
“唉,嫦姝姑娘,实不相瞒,阁主他如今的状况不是很好,与姑娘分别那日,他就一直郁郁累累,萎靡不振,差些因寒症结心而亡,好在有清衡君出手相助……”
“五师叔?真是劳烦五师叔为我等忧心了。”
嫦姝垂下提着灯的手,略叹一口气,“你方才说我师尊有些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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