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准备敲昏他的手,单膝蹲下想与他并齐时,才发觉自己还略高他一头,于是他垂目看他,嘴上不忘嘲弄道:“既有力气伤人,自己宽衣解带应当不难罢?”
徐清翊默不作声,望着自己被血染红的手,半晌没个动静。
知道又是对牛弹琴,苏纨心里一阵不悦,懒得这样跟他僵持,干脆俯身利落地扯开他的腰带,粗横剥下他湿透的衣袍,才见其惨白的肌肤上多了几道手掌状的黑色痕印,约莫是尸鬼抓他时太过用力留下的。
察觉到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体上,徐清翊轻轻别过头,湿润的黑发紧贴脸颊,更衬托出那抹异样的白,即便如此,他只是稍稍躬身躲避,并没有挣扎,任由他褪下衣衫。
池水半温半凉,雾气浮在水面,将池中的身形掩盖得隐隐约约。
额前的发梢落下一滴水珠,砸在鼻尖,池里的青年甩了甩脑袋,顺手将额前散碎的发往脑后抚去,他呼出一口气,像是有些累了。
替徐清翊处理好手心的伤,又仔细检查了他手腕处被小鬼咬下的痕印,见伤口没再渗血,苏纨刚准备松开,忽是被手的主人反过来抓紧。
他眼带疑惑地看过去,雾气腾腾中,徐清翊的脸上沾着无尽水光,似是落在雪地里的一块无暇白玉。
没等问话,这家伙就一头朝自己栽过来,浑身滚烫,如怀里扑了个火炉。
“……”
苏纨一时心梗,想把他推开,又听他伏在自己脖颈边,从喉咙里挤出模糊不清的话语:“热。”
“热你还不滚远点!”
他咬牙切齿地拉下脸,虽说两人也不是没有过亲密接触,但这种「肌肤之亲式坦诚相见」怎么看怎么别扭。
把徐清翊从怀里一把推出去后,他整个人跟没了骨头一样软绵无力,直接缓慢沉进水里,见这景象苏纨顿感不妙,忙又从水里把人给捞起来。
这一下仿佛捞了株沾满露珠的菡萏上来,欲绽未绽,透过淡粉的花苞尖儿,就能瞧见内里嫩黄的蕊芯,只是他神色极为痛苦,半阖着眼,扇骨似的长睫也没能盖住苦苦挣扎的绝望,烈火顺着血管一路燃烧,在内脏里轰然炸开。
“唔……痛……”
他难受地想蜷起身子,奈何虚弱无力,眼里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似乎立刻要滴出水来。
苏纨猜到该是情思蛊在作祟,现在别无他法,只得将他抵在水池边缘,握住他未受伤的左手,好教他抒泄体内的热意。
浓稠烟雾中,满池皆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苏合香,令人沉醉不已。
直至低喘声在耳侧渐渐消失,他方才抱起水里的人,随意套上放在一旁衣衫,回了东侧的庭院。
山野大雾弥漫,不见天光。
两道身影结伴而行,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被四面八方的黑雾包围。
随后土里蹦出数只无头鬼,「咻」的冲进雾里,以电闪雷鸣之势进行突袭。
本以为会是血溅当场的惨状,结果黑雾中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兽气,浑身冒着幽绿火苗的白虎发出震天地的怒吼,一掌拍碎扑来的无头鬼!
另一位玄衣男子则抱手看戏,好不惬意,见白虎轻松收拾了那群倒霉蛋,狡黠一笑:“阿杳啊阿杳,你出手这般直截了当,倒是用不着我了。”
“薛獒大哥,眼下找师尊要紧,它们若是识相滚远点,我也不会下死手。”
“师尊”二字戳到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少年眉眼间的狠戾渐消,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我们兽界与鬼界虽说不算仇敌,但交集也不深,这样下去你就不怕得罪鬼界?”
薛獒步履轻盈地跟上他,似是不经意问道。
陆杳闻言神色不变,一双清澈的眸子透亮晶莹,明媚而坚韧,他毅然决然道:“无论何种后果皆由我一力承担,为了师尊,哪怕让我荡平鬼界,也在所不惜!”
“唉!赭玄道君何德何能,收了你这么个好徒弟。”
薛獒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声,见少年忽然变得有些垂头丧气:“可师尊在哪儿呢?也不知他是否负伤。”
这话让薛獒眼光闪了闪,立马意识到赭玄道君并没有告诉阿杳,结契者受伤会互有感知这件事。
他也没多说,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道君神通广大,定会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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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叮当碰撞,在空中自在地晃来晃去。
床榻上的人恢复神识后还未睁眼,先将谈话声听入耳里。
“公子,这画上画的人究竟是谁呀?”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奴能瞧得出,这画并不是画者随手所作。”
“还有呢?”
“还有……这画中人并非是人。”
此话一出,有人沉默良久,然后发出一阵爽朗笑声:“你这双眼睛倒是毒得很。”
“奴就当公子是在夸奴了。”
这两句话致使床榻上的人猛然睁开眼,不动声色掀起紧闭的青纱帐。
微微摆动的珠帘后,两人坐在桌前,皆望向挂在立柜上的画。
“我本入金洲修道,一心想得正果,立于门派顶峰,好接承掌门之位。后来,”
他陷入沉思,偶然回忆起什么,忍不住闷声笑了笑,“后来我遇到一个人,他教会我识心,辨色,生情,我与他相交甚欢,再是情投意合,相定白首成约,可惜我二人身份天差地别,此情为世人所不容,遂我决心离开道门,放下虚浮名号,百年修为,只愿得真心相付。”
“或许这就是情思蛊对公子无效的原因。”
“嗯?”
“君心如磐石,此生无转移。”
心脏轻缓地跳动了下,苏纨笑而不语:这人真是为他找了个好借口。
他知道情思蛊对他不起作用的真正原因,且不只是他,南华道那几个长老包括他的师兄弟应当都知道。
毕竟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那些人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那……那位公子呢?”
沉烟眼神飘向床榻上的人。
“我私离道门,坏了门规,他是来抓我回去受罚的。”
苏纨刻意压低了声音。
“原来如此,公子所在的道门实在不讲情面,世间姻缘本是一桩美事,何必棒打鸳鸯!”
“也不知我家那小郎君如何了?若是被人抓去炖汤就不好了。”
挂在嘴上的无心之言,有人听到耳里脸上当即蒙了一层霜雪,心脏里仿佛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正不受控制地疯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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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阴暗
送走沉烟, 苏纨瞅了眼皱起的青纱帐,径直走向珠帘,薄唇缓缓动一动:“醒了?”
“你在骗他。”
青纱帐里的人早已坐起来, 乌发如缎子般柔亮, 倾泻而下, 勾勒出略显薄弱的肩线。
“我没骗他,”
苏纨用食指挑开玻璃珠子,脸庞沉静,未挑起丝毫波澜, “当日我离开南华道,便没想过再回去。”
他刚刚那些话不仅是说给沉烟听的,更是说给徐清翊听的。
徐清翊恨原主入骨,从他不顾南华道内讧传闻,在赵余涯面前刻意与自己交手开始, 他就料到这人已暗地里为自己设了一个局。
他以这幅画作饵, 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相信那些鬼话,也算给自己铺一条后路——如果他放弃争夺掌门之位,离开南华道, 最终会如徐清翊所愿吗?
“贺长老必不允此事。”
说这话时, 青纱帐里坐着的男子眼珠渐渐黯淡, 缠纱布的手死死绞住锦被,像是要使劲握住好不容易落在手心的一两缕碎月。
“贺长老?”
苏纨没想到他会把这个老家伙搬出来,贺景老儿对他是挺好的,他大概是唯一一个不希望自己离开南华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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