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是表面功夫,但嬴政亲自前来舍粥,实属不易,放眼望去,哪个皇帝愿意和难民们近距离接触的?
嬴政在粥场忙了一个上午,眼看着正午将近,日头却越来越暗淡,竟下起雨来,毛毛细雨愈演愈烈,雨势渐渐变大,幸而公子婴为粥场搭了棚子,众人还有能遮风避雨之处。
但棚子终归简陋,多少有些漏雨,全都漏在嬴政黑色的朝袍之上。
赵高立刻道:“陛下,下雨了,请陛下回营帐避避雨罢。”
初春第一场雨,难免带着一些泥点子,嬴政素来喜爱干净,看到袍子上的泥印,皱了皱眉,将大勺子放下,点头道:“回去罢。”
嬴政准备离开粥场,返回营帐去避雨,前脚刚走,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到“轰——”一声巨响,仿佛是甚么倒塌的声音。
紧跟着是人群的大喊声:“棚子倒了!棚子倒了!”
“救人啊!”
“上士被埋在下面了!”
嬴政心窍一紧,猛地回过头去,粥场狼藉一片,棚子倒在泥雨之中,已然不见了陈慎之的踪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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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深夜幽会
“快救人啊!棚子被雨水冲倒了!”
“上士还在下面!上士被埋在下面了!救人啊!”
人群杂乱起来, 一时间沸沸扬扬,仿佛是沸腾的滚水,伴随着雨声,喧哗冲天而起。
嬴政脑袋里「嗡——」一声, 一转眼的光景, 陈慎之竟然被埋在一片废墟之下, 若是陈慎之当真没了, 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嬴政立刻调头, 大步冲过去, 怒声道:“救人!”
赵高看到这混乱的模样,连声道:“陛下!陛下,危险啊!千万别靠过去,说不定棚子会再倒的, 陛下!陛下?”
赵高喊了两声,哪知道嬴政的速度很快,第一个冲到倾倒的棚子旁边, 公子婴一看,立刻带着甲兵冲过来,开始挖掘。
陈慎之正好被砸在棚子下面, 同时被砸在下面的,还有被舍粥的难民,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雨雾的湿气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不断的散开,不断的氤氲蔓延。
“快!动作快!”嬴政催促着甲兵, 目光犹如老鹰, 不停的在残骸中寻找着陈慎之的踪影。
“找到了!”
甲兵突然大喊一声, 是陈慎之的衣角!
衣角染着血迹,沾染了污泥,露出小小的衣角,其余全都被棚子压在下面。为了遮风挡雨,棚子选用的都是好木头,虽不是实心大木,但也十足沉重,谁知竟从中间折断。
众人听到甲兵的喊声,全都聚集过去,将残垣的木头搬开,挖开泥土,不断的挖掘着。
“陛下!陛下您不能过去啊!”赵高想要阻拦,但是嬴政根本不听他的。
嬴政看到陈慎之的衣角,立刻大步走过去,道:“快挖!”
甲兵们动作利索,但是架不住嬴政心急如焚,干脆亲自上手。
“陛下!陛下!”赵高看得瞠目结舌,陛下都上手了,其他人若是不上手还说得过去么?赵高赶紧也咕咚一声跪下来,赤手去挖泥土。
“再挖一下!看到了、看到了!”
是血迹,染红了泥土,陈慎之的衣角露出来的更大了,一块粗壮的大木正好横在衣角上,甲兵们喊着口号,一起将大木搬起来。
“轰——”
随着大木扔在一边,陈慎之的身影终于露了出来。
“上士!是上士!”
嬴政往里一看,便看到了陈慎之,陈慎之浑身是血,拱着身体面朝下趴在地上,后背奇怪的拱起来。
木头一掀开,陈慎之便动了一下,他微微抬起身来,向后看了一眼,好似松了口气一般。
他这一起身,众人才看清楚,原陈慎之这般拱着身子,是因着他身子下面有人,陈慎之在棚子倾倒的一瞬间,将詹儿和一个难民孩童一把护在怀里,用身体遮挡了砸下来的大木。
陈慎之稍微一动,满脸的鲜血顺着鼻尖、鬓角落下来,将他清秀的容貌全都遮蔽起来。
“哇呜呜呜——”难民小童煞时间哭了出来,吓得六神无主,甚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哭。
詹儿也是吓懵了,大喊着:“公子!公子?!”
相对比嚎哭的小童,还有吓坏的詹儿,陈慎之本人则是淡定许多,将小童交给旁边的甲兵,似乎松了口气,身子陡然一晃。
“当心!”嬴政一把扶住摔倒的陈慎之,这一碰才发现,陈慎之的胳膊定然是断了,有点软塌塌的用不上力气。
嬴政立刻道:“快叫医官!”
“是是!敬诺!医官!快去喊医官来!”赵高匆忙的指挥着寺人。
陈慎之看着混乱的周边,似乎想起了甚么:“豆粥!豆粥淋了雨,便不能食了,快把豆粥搬回去。”
“都甚么时候了?”嬴政拽着陈慎之不让他去抢救豆粥,道:“自会有人去管,你老实呆着。”
陈慎之欲言又止,看着那些豆粥,嬴政则是眯眼威胁道:“你自己回营帐,还是朕扛你回去?”
陈慎之:“……”
陈慎之考虑了一番,按照嬴政那高大的体魄,还有非同一般的魄力,可能会说到做到,还是自己回营帐好了……
陈慎之终于妥协了,一步三回头的往营帐而去,詹儿赶紧跑过去扶着,搀扶着满身是血,还没事儿人一般的陈慎之回了营帐。
嬴政看到陈慎之离开,站在瓢泼的大雨之中,眯着眼目看了一眼断裂的棚子,似乎若有所思……
陈慎之回了营帐,医官风风火火的冲进来给他看诊,如同嬴政所料,陈慎之的右手断了,身上多处伤口,失血很多,十足的虚弱,但这一切陈慎之都完全感觉不到,因着他没有痛觉。
医官给陈慎之固定手臂,止血包扎,又开了一些将养身体的方子,正说话间,嬴政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没来得及去换衣裳,黑色的袍子因着潮湿,比往日里更显得漆黑,衬托着嬴政高大的身躯,和他同样漆黑一片的脸色。
嬴政冷声道:“如何?”
医官赶紧回话:“回陛下,上士失血过多,身体极其虚弱,臣已然开了固本培元的方子,接下来安心静养才是啊!”
嬴政点点头,医官便退了下去。
陈慎之见到嬴政进来,估摸着是嬴政有话对自己说,便对詹儿道:“詹儿,帮我打一些热水来,这满身都是泥,我想一会子洗一洗。”
“是,公子。”詹儿赶紧应声,离开了营帐。
嬴政则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对赵高道:“都退下。”
赵高等人全部退出去,嬴政黑着脸道:“朕说过,你这身子有朕一半,便这般不知爱惜?”
陈慎之委屈的道:“陛下您可错怪慎之了,棚子突然断裂,这是天灾,哪里是慎之能左右的?”
嬴政又是冷笑一声,道:“哦?难道不是你逞英雄,主动去护住魏詹和那个难民的?”
陈慎之:“……”
嬴政再次道:“若不是你主动护住魏詹和那个难民,你的手能断?你能流这么许多的血?”
陈慎之:“……”
陈慎之还想狡辩甚么,嬴政已然开口:“还顶嘴?”
陈慎之心道:冤枉啊,我还没出声呢。
嬴政压低了声音,道:“说过多少次?便算是无知无感,也要慎重行事,更何况……”
他说着顿了顿,眯起眼目:“在朕看来,这并非天灾。”
陈慎之挑了挑眉,似乎觉得嬴政话里有话。
嬴政道:“朕方才看过了,棚子虽用的不是实木,但十足坚固,不至于是这点子雨水便能冲垮的,还有……棚子的支架有人为切割的痕迹。”
陈慎之道:“陛下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和慎之过不去?但慎之为人低调,应该不会与人结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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