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读书人(83)

　　“淫……荡私会？”陈慎之听着赵高说出这四个字，差点子没反应过来。

　　赵高连连点头, 道：“巡逻的卫兵说是看到了刺客，急匆匆追着黑影前去，结果……结果刺客没有抓到, 倒是抓到了齐美人与上士私会的场面，两个人在营帐之中偷偷摸摸，真真儿是人赃并获啊, 陛下！”

　　陈慎之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这到底甚么情况？

　　赵高道：“小臣寻思着, 这事儿不能外传，便让侍卫原地扣押了二人，还未宣扬出去, 还请陛下发落！”

　　不得不说, 赵高这个时候还有点小聪明, 不宣扬出去是正确的。

　　陈慎之立刻道：“去看看。”

　　“是是，陛下。”赵高连忙引路，一行人冒着黑夜，快速离开主帐。

　　陈慎之匆匆而来，便看到了被扣押起来的齐姬与嬴政，嬴政黑着脸，看到陈慎之来了，给他打了一个眼色。

　　“拜见陛下！”士兵们立刻作礼，齐姬看到陈慎之，还以为他是秦皇，吓得咕咚一声跪在地上，饶是黑夜也看的清清楚楚，脸色煞白一片，浑身筛糠。

　　齐姬跪下来，叩头道：“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妾甚么都没做，妾与慎之哥哥是清白的！”

　　陈慎之怀疑嬴政这具身子有头疾，不然为何自己会没完没了的头疼，齐姬不便辩解还好，一开口便是「慎之哥哥」，这旁边的士兵与寺人都在看热闹。

　　“陛下！”齐姬说着说着便哭了出来，道：“陛下，妾句句所言肺腑，妾与慎之哥哥是清白的，只是……只是听说慎之哥哥身受重伤，所以……所以前来探病，并没有甚么私情啊，请陛下明察！”

　　陈慎之自然知道，齐姬与嬴政并没有甚么私情，也不可能有甚么私情，若是嬴政想要有私情，白日里光明正大的不就可以了？何必用自己的身子半夜偷偷摸摸的？

　　齐姬吓得哭了出来，嬴政则是冷着脸，杵在一旁，完全没有「悔改」的模样，且大义凛然，岿然不动。

　　陈慎之揉了揉额角，道：“朕……看今儿个便是个误会，时辰也不早了，散了罢。”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这甚么情况，陛下如此好说话，就这么算了？但是在场众人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尤其是赵高，眼力见很好，还以为陛下不想把家丑外扬，立刻道：“快，散了散了，都回去了。”

　　寺人和侍卫们只得作礼，准备退开。

　　却在此时，嬴政的脸色突然变化了，他这具身子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但没有疼痛并非是好事儿，因着疼痛是身体出问题的警示。

　　嬴政感觉好端端的，不知怎么的，突然双膝一软，“嘭——”直接没来由跪在了地上，紧跟着张开嘴来「咳——」一声，竟然吐了出来。

　　嬴政刚刚饮了药，胃里除了药甚么也没有，直接将药吐出了一半，随即又感觉浑身没有力气，甚至连呼吸都不自如起来，需要用力吐息，且喉咙越来越紧。

　　嘭……

　　“慎之哥哥？！”齐姬大喊一声。

　　随着叫喊声，嬴政一下倒在地上，吓得周围人六神无主。

　　陈慎之反应最快，道：“医官！”

　　“是是是！”赵高大喊着：“医官！快，医官！！”

　　大半夜的，医官匆忙赶来，就地给嬴政医看。嬴政似乎已经没有了意识，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仿佛昏死了过去，就连胸口的起伏也变得淡淡的，几乎微不可见。

　　陈慎之着急的厉害，不知这是甚么情况，嬴政怎么说晕倒就晕倒。

　　陈慎之沉着脸，道：“医官，上士情况如何？”

　　医官把脉看诊之后，道：“陛下，这……这是中毒了！”

　　“中毒？”陈慎之眯了眯眼目，怎么突然便中毒了，随即目光一晃，落在嬴政吐出的一口药汤上。

　　齐姬听到「中毒」二字，下意识的辩解：“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给慎之哥哥下毒啊，我只是带了补药过来！”

　　陈慎之现在没时间处理齐姬，对医官道：“是甚么毒？可有解法？”

　　医官道：“回陛下，初步看起来像是盐卤中毒！”

　　盐卤？

　　那岂不是卤水中毒？

　　很多人都听说过一句话，便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医官所说的盐卤，便是点豆腐的卤水。

　　卤水本身是有毒的，但是与豆浆反应，便会形成无毒的豆花，从而用豆花压成豆腐，卤水豆腐便是这样做成的，因而自家做卤水豆腐的时候，一定要让卤水与豆浆充分反应，反应完全，不然很容易误食中毒。

　　这卤水并非现代的产物，古代也有，古代的卤水唤作盐卤。其实古代盐卤中毒的事件并不少见，频频发生，因着古代的穷苦人家吃不起盐巴，又因着知识匮乏，不知道盐卤有毒，很多穷人会误食盐卤。

　　嬴政身在军营，并不可能误食盐卤，眼下却突然中毒昏厥。

　　先秦时期对盐卤的解毒之法很匮乏，医官立刻呼唤寺人前来准备催吐，陈慎之看着匆忙的众人，眯了眯眼目，突然道：“快，去准备菽豆，将菽豆磨成粉，熬煮出来！”

　　赵高一脸迷茫，都这个时候了，陛下到底担心不担心上士的死活，怎么突然又要食菽豆呢？

　　陈慎之见众人没反应，沉声道：“快！还要朕说第二遍么？”

　　赵高立刻道：“快！动作都麻利点！”

　　“是是是！”

　　膳夫们全都被惊醒了，按照陈慎之的吩咐将菽豆磨成粉末，然后放入大锅中熬煮，很快熬成了一锅米黄色的汤汁。

　　其实便是豆浆！

　　“来了来了！”膳夫端着出锅的豆浆快速跑过来。

　　膳夫将豆浆熬煮出来，那面儿医官正好给嬴政催吐完毕，嬴政将胃里能吐的汤药全都吐出来，因着呕吐的缘故，这具身子更加虚弱，简直已然是半个死人，半点子反应也无有。

　　陈慎之一把接过膳夫端来的豆浆，动作干脆利索，另外一手搂起嬴政，将他的脖颈垫高一些，然后亲自给嬴政灌豆浆。

　　“陛下……还是小臣来罢。”

　　陈慎之不理会赵高的言辞，他现在顾不得这些，嬴政昏死着，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道张嘴，灌入的豆浆多半全都顺着唇角流出来，流了陈慎之一袍子都是。

　　陈慎之没空去管袍子，给嬴政足足灌了一大碗，就算漏出去的不少，但喝进去的也不少，灌完一大碗陈慎之才松了口气。

　　身边之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齐姬，不知陛下这是在做甚么，陈慎之都要死了，没有一点子反应，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陛下竟还要如此糟蹋慎之哥哥！

　　齐姬终于忍不住，呜咽一声大哭出来。

　　伴随着这声哭咽，便听到「嗬」的一声，虽然很微弱，但的确有声音，仔细一听，竟是嬴政发出来的。

　　嬴政的胸口开始慢慢起伏，起伏的规律越来越明显，呼吸也变得正常起来，方才被憋得惨白发青的面容，也得到了好转。

　　“醒、醒了！”

　　医官看到嬴政醒过来，又惊又喜，道：“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

　　陈慎之狠狠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角流下来的热汗，哪里是陛下神明，分明是豆浆管用。

　　之前说过，卤水点豆腐，这卤水和豆浆会产生反应，从而生成无毒的豆花，因着陈慎之在医官催吐之后，给嬴政灌下了豆浆，如此一来，剩下的毒素与豆浆反应，形成了无毒的豆花，中和了毒素，嬴政自然而然醒了过来。

　　嬴政迷迷糊糊的，感觉头重脚轻，呼吸困难，但他这具身子没有任何痛觉，所以感觉不到其他症状。

　　他慢慢睁开眼睛，便听到旁边又哭又叫的声音，还有陈慎之担忧的目光，道：“你醒了？”

　　唰——

　　不等陈慎之再说另外一句话，陈慎之与嬴政登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头晕目眩，天边第一缕日光竟是升起来了，折腾了这么久，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