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原突然感到好奇:“基地之前上报给你的报告,你是从来不看吗?各项结论都摆在那里,明明白白。你到底还要什么答复?”
他推开座椅,准备站起身来:“重复一遍,不要再送人来了。那没有用。让人类对此一无所知,这不是权威机构应该做的事情。别再想着掩盖,这个结果,几乎是势不可挡的——”
他彻底离开电脑前。
*
“病毒”最终还是蔓延到了研究员们身上。
截至目前,基地里已陆陆续续有超过二十名研究员变异,而这二十人都是在短短的三四天内前后脚实现基因突变的。
除此之外,看护三区那些原本身体状况正常的变种人这几天的感染率也大幅上升了,有两批人被转去了B组接受看管。
谢松原一边听着研究员在耳边汇报情况,一边大步流星地走过实验区的走廊,眉头深锁。
既然有病毒的存在,研究员们长时间和患者近距离接触,被感染也只是早晚问题。只是为什么这样突然集中爆发?
特效药还在研发阶段,目前没取得太大进展。照这个速度计算下去,全体工作人员都完成这项转变也就是两个星期的事。全员变异似乎已成为无法阻拦的结果。
但究竟要怎么把这个消息披露出来,让众人相信,或者说接受,是他们需要考虑的关键点。
闻着空气中略显刺鼻的浓重味道,谢松原突然意识到走廊上不久前才刚进行过一轮喷洒消毒:“这是怎么了?”
“姚队长说,这几天基地里蚊虫很多,打又不打不死,杀也杀不全,所以让手下每天早晚都进行一轮消杀。”
姚队长——就是那个雇佣兵的头儿。这帮人自从一来基地,就从谢松原手里夺了权,不仅仅是安保职务,就连各种大小事情也都基本一手包办,不再给谢松原插手的机会。
看来这是上边的意思。
基地内要变天了,许多人都这么觉得——如今的谢松原只是个空架子。
谢松原倒没觉得不满。有人能接手基地里的事务,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平日里更轻松了。
那些事情本来也不该归他管。除去和视频通话里的上级男人虚与委蛇的时候,谢松原绝大多数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要不然就去看护区查房。
基地里莫名出现大批量活跃度极高的毒蚊子,也是这些天众人经常讨论的话题。
事出无常,必有蹊跷。此时正是严冬,远没到蚊虫繁殖滋生的季节。
云城基地建成数年,今年启动之前就有全面清扫。投入使用以来也会定期打扫消毒,怎么凭空生出了这么多蚊子?
细心的人很快发现,这些毒蚊子和之前第一个受害的变异患者是一个品种。
可那人已经死了不是吗?这两者之间难道还有着什么因果关系?
种种异象都让人感到不安。
……
谢松原一直在实验室里待到很晚。
观察完新生幼鼠的情况后,谢松原开始写例会报告。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不仅仅是基地内权利上的变更和交替,还有各种各样的感染与死亡……
无缘无故出现的蚊子,死去的变种人,残缺不全的尸体,突然发生的电路故障。
谢松原直觉肯定该有条线,将这些线索都牵连起来,可他却摸不着。
报告写到一半,谢松原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喝了口杯子里凉透的咖啡。
脖颈一侧忽然传来一点瘙痒与刺痛感,谢松原蹙了蹙眉,伸手一摸。
一只已经死去的白纹伊蚊,尖锐的口器上还沾着新鲜的人血。
谢松原一怔。
等守在实验室外边的雇佣兵们意识到不对,闯进去时,谢松原已经伏在桌边昏迷不醒了。
这几个人开始还以为谢松原是睡着了。后来发现他怎么都叫不醒,而且面色潮红、额头滚烫,还呼吸急促,才发现了异样。
谢松原意外在实验室晕倒的消息不胫而走,为本就阴云密布的实验基地更加添上一层阴影。
和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联想起来,几乎没人会不相信,谢松原也要变异了。
和奥丁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许石英的脸上流动着一种分说不清的奇怪光彩,有幸灾乐祸也有担忧:“终于,连那个姓谢的也中招了。你的方法果然有用!我们什么时候进行到下一步?”
一旦事情牵扯到和谢松原有关系,许石英的态度就变得格外积极。
他在奥丁面前忘乎所以,毫不掩饰自己对谢松原的不爽与恶意:“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得那种传染病。”
一会儿又害怕起来,惊疑不定:“可是,万一谢松原变成了很厉害的变种人呢?到时候我们还怎么对付他?”
许石英本来就讨厌谢松原,憎恶他凡事都走在自己前面。现在谢松原甚至就连变异都比他更快一步——许石英不免感到烦躁。
哪怕奥丁已经告诉过他,此举就是为了把谢松原从神坛上赶下来。
“斯芬克斯那帮人,现在为了防止病毒感染,把变异后的研究员都关了起来,真有意思。”
奥丁懒洋洋地笑着说道:“我很想看看,得知他们最殷切期待的谢松原也变异了之后,他们的反应会是什么样的。而没有了谢松原,他们又该怎么把实验项目继续下去……”
“他们会……把谢松原关起来?”
奇怪的是,讨厌了谢松原这么久,许石英在听见这句话后的第一个反应,居然还是犹豫与不敢相信。
好像就连他的潜意识都在认为,谢松原不应该沦落到这种境地,也不可能沦落到这种境地。
奥丁不在意道:“你不懂,我了解斯芬克斯那帮人。以他们一贯的风格,是不可能对这种事手下留情的。”
许石英很好奇。他不是第一次在谈话中感觉到,奥丁似乎对斯芬克斯,甚至对谢松原也十分熟悉。
难道他们在更早以前就认识?
加上对方那总是游刃有余、好像什么都不担忧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被人强制送来的,反而是自己主动上门。
许石英几次想要试探,都被奥丁看穿,反而冷冷地回上一句“不该你管的事别多问”,许石英碍于他的威慑力,便不再敢多嘴。
听说了许石英的担忧后,奥丁只是嘲笑他:“眼界放宽点,别这么小家子气。我可以告诉你,他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的。但一旦谢松原被控制住出行自由,A组的项目停滞,你就有了可以上位的机会。”
听了男人的话,许石英果然受到了他的鼓舞,深感前途一片光明。
奥丁眯起眼睛又道:“对了,让你做的那些事情,你要赶紧加快速度。我这边已经都打点好了,你别给我拖后腿!”
向奥丁报告完后,许石英飞速离开了对方的病房。
现在还在岗位上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少,看护区域上的分工也没有那么明确了。除了自己手下本来就负责的几名病人,许多人还会再额外帮忙照看没人管的伤患。
但即便如此,太过频繁地和同一个人见面,还是会有些明显。他们得小心。
控制住蛙人之后,奥丁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操纵蛙人,让他身上的一部分白纹伊蚊都分散出去,悄悄隐匿在基地内的各个角落。
这些毒蚊身上携带了来自蛙人的强劲变异病毒,通过将口器刺入人皮下,可以完美达到在人群中传播病毒的效果。
而进化后的白纹伊蚊在叮咬过人类之后,人类的肌肤表皮将不再会出现明显的肿胀成包反应,更为难以察觉。
就这样,至今还没有人能将这些突然出现在基地里的白纹伊蚊和骤然爆发开来的变异画上等号。
而在空闲时间,奥丁又交给了许石英一个额外的任务:利用自己手头上能接触到的所有患者资源,开展部分基因实验。
“A组这群窝囊货色畏首畏尾。他们做的最大错事,就是不敢拿人体来做实验。如果一开始就用我告诉你的这种方法来做尝试,你们的研究进度起码要比现在快十倍——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基地里的这些变种人身上为什么出现‘变异过度’的现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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