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朝你设想的方向行动?还有,他那些足以让他一直游到几十亿年前的能量又是怎么来的?”
谢松原想,吴祺瑞又不是那些没开化的盖亚,怎么会被盖亚的“本能”操控?
阿曼微妙而神秘地一笑:“谁说我不能确定。你以为他脑袋里那些脑虫是从哪来的?”
谢松原表情一滞,瞬间明白过来。
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
如果吴祺瑞还是正常状态下的自己,或许他不会被这种本能困扰。
可他的大脑早已被脑虫寄生,又哪来人的理智可言?
盖亚早就通过脑虫将基因指令暗暗移植到男人脑中,吴祺瑞却始终未觉。
“至于他身体里的能量,算你没有太迟钝。”阿曼道。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我并没有把你们两个投放到同一时间点。想象虫洞是一条走廊,两边的出入口是大门。只要有盖亚在背后操作,任何两个质量足够的‘门’之间都可以形成通道。
“想让七年后的你们回到这里,入口只有一个,那就是七年后的盖亚‘自焚’。这边的出口却有两个。一个是我释放燃料把你单独放出来的那一次,还有一个嘛。”
阿曼停顿了两秒:“就是我被投放到地球来的那次。我知道这听上去很反直觉,一条单向通道的出口,却能成为另一条路径并不重合的通道入口……这牵扯到的生物技术太复杂了,说了你也未必明白。”
“总之,决定答应你们的合作要求后,我就稍微动了点脑筋,让他从前面那个时空点出来,这样一来,他就有一定的时间可以吸收能量,也不会那么快就找上门来,在你还没来的时候就杀了小时候的你。盖亚都有那种存储燃料的欲望,你懂的。”
阿曼比划了一下手势:“就像拼命堆积松子的松鼠,更多的能量对我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还可以提升胜率。不过,光是他吸收的那些还远远不够。”
直到今天。
游荡在研究所周围的阿曼发现了正在逆向时间中穿行的盖亚,便明白时机已到。
他凶狠地击退了对方,并将身上的一部分能量借此传递给了吴祺瑞。
“盖亚之间的繁殖方式是体细胞融合。我们只要打开细胞膜通道,里面的基因物质就会互相交换,形成新的细胞。换句话说,当盖亚遇见盖亚,就像一捧水遇见一捧水,我可以随意把自己身体上的质量转接到对方身上。”
阿曼的出现让落败的吴祺瑞更加惊慌。他不是感觉不到附近另一个怪物的存在,然而阿曼之前一贯的沉默给予了他错误信号,让他以为对方对待“同类”的态度至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可他做梦都想不到,阿曼居然会为了另一个同类对他大打出手!
对方传递给他的那股杀意太过明显,让吴祺瑞毫不怀疑,自己如果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一定会被那个怪物杀死。
他不能往前,因为往前走毫无意义,另一个盖亚将不会允许他在地球上拥有一席之地。
吴祺瑞浑浑噩噩,潜意识里,只能不停向着时间的起始处游。
他要游到盖亚再也找不到、追不到他的地方,直到星球上再无他物。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松原的余光中依旧影影绰绰地闪动着吴祺瑞留下的尾迹。
他知道,即便男人此刻活着,也早已变成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没有来处的幽魂。
没有任何东西拦得住他,也没有任何人想挽留他。
他会不断回到万年前,千万年前,亿年前,就连体内的最后一丝能量也全部耗光。
终其余下一生,吴祺瑞都将以这个怪物的形态穿梭在时间夹缝里,无法回头。
阿曼说:“我是不是应该说句‘节哀’?”
“不用。”谢松原看着头顶的星空,深深吸了口气。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怅惘,失落,迷茫?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最后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想。
他也一点都不为吴祺瑞可惜,也没有感到太多悲伤。这是对方自己求来的结果,与旁人无关。
“他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主宰万物的上帝。”
过了几秒,谢松原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谁想要成为神,谁就会以神的方式死亡。他做到了。现在,整个人类种族——甚至包括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是由他的基因繁衍而来的后代。他应该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吧。”
如今对方死了,这是一个真正的地狱笑话。
吴祺瑞要是还有意识,会为此感到开心,觉得自己死得其所吗?
谢松原感到一丝说不出的讽刺。
吴祺瑞给82号取名奥丁的时候,临走前和他说“我会杀了你,为了预言中的事情不会发生”的时候,是否就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存在?
他说的预言又是哪个预言?
——奥丁和斯芬克斯,无论哪个背后都暗藏着悲凉的隐喻。
主神奥丁从鲁纳斯的咒文中得知了众神都将在诸神黄昏这一天集体覆灭的预言,为此做尽一切准备,最终却还是笔直走向了自己的命运,在末日战死。
而解答出斯芬克斯谜题的俄狄浦斯本人更是一个经典的悲剧人物。
忒拜国王拉伊俄斯从神那里获取预言,得知自己未来的儿子会弑父娶母,于是狠心将新生的孩子抛弃,这孩子就是俄狄浦斯。
长大后的俄狄浦斯也听说了这个预言,以为收养自己的科林斯国王与王后才是他亲生父母,因此远离科林斯,想要避免自己的命运。
没想到在去忒拜的路上,俄狄浦斯杀死了一个男人,正好是他身为忒拜国王的生父;他在忒拜城外猜对了斯芬克斯谜语的答案,被忒拜人拥为新王,娶了前任国王的王后,女人却正是他的生母。
忒拜国王想要打破命运的行为恰恰让他踏上了践行命运的道路,也叫儿子俄狄浦斯陷入因果轮回的悲剧,这何尝不是吴祺瑞的一种参照?
只不过最后,谢松原并没有亲手杀死他。
是吴祺瑞的野心结果了自己。
任何无法正确认识自己的人都会被怪物的幻象吃掉。
一个人只有在付出几乎与生命代价等值的磨难之后,或许才能真正弄清这个问题的答案。
相比起自己是谁更重要的,是在知晓了自身命运后依旧坚定地明白应该如何去做。
俄狄浦斯虽然回答出了斯芬克斯的谜题,却也将“人”的含义限定在粗浅的框架当中。因对其本身没有更深层的了解与认知,最终不免被践踏于命运的车辙之下。
不知道在死之前,吴祺瑞有没有做到认清他自己。
这个问题似乎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第220章
谢松原站在建筑物旁的阴影下,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将一个个受伤的患者用担架抬走,其中就有十五岁的自己。
吴柏山跟在担架旁边,一脸疑惑地看向四周, 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谢松原后退几步,彻底放心下来,开始在周围找起小桃, 却怎么都看不到奶牛猫的身影。
直到橙红色的巨蝽又鬼魅般在他头顶出现, 像是知道他在寻找什么似的, 盘旋两圈, 示意谢松原跟上。
追着猎蝽跑出去快五百多米远,谢松原和白袖才在一片疯长到人腰间的草地上看见了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小桃。
谢松原快步跑到小桃身边。
体型巨大的奶牛猫似是闻到一阵熟悉气味,硕大的脑袋艰难地侧倾过来,沾血的鼻尖不停翕动,软绵绵地搭在谢松原的腿上。
“好小桃。”他不断抚摸抓揉着小桃的眉毛和双腮,“乖小猫。你哪里不舒服?”
小桃只是轻轻地“嗷”了一声, 呼吸微弱。它的肚子很瘪,身上到处可见深可见骨的伤口。
谢松原想为小桃修复身体, 阿曼却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他背后, 冷不丁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治好了它,它又能去哪?这种体型的变异生物,在你们人类社会里应该不允许存在吧。难道你要把它赶到深山老林里, 让它一直待上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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