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干净的病房和黄褐色的岩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社会文明与原始世界之间的碰撞。
而来自人类的改造又将这两者不伦不类地结合了起来,将整个岩浆库修缮成了一个地下实验区。
洞内灯光大亮,人造光源几乎填充满了岩石缝隙间的每一个角落。
洞内一边摆放着大大小小、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电子设备和实验器材:供电用的蓄电池、集装箱、试验台、冷藏柜……甚至还有许多第一眼看上去都叫不出名的仪器,规模比地上的还要更大。
谢松原刚才待过的“病房”,只不过是其中一个集装箱。
岩浆库的另一边,立着一个个比人还高的透明玻璃胶囊,还有大尺寸的方形玻璃柜,里面似乎关过什么东西,玻璃仓内部看能看得见血迹和污渍,但现在全都空空如也。
不停有人进进出出,在路过谢松原时对他看上一眼,却又对他的举动熟视无睹,就好像他被绑架到这儿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充当一次性血包;又似乎这些人非常有自信,以谢松原的能力根本逃不出他们的势力范围,所以干脆允许了他的一切行动。
谢松原感到有些恍惚——为这周围所有人表现出的冷静与漠然,然后,这些情绪也感染了他。
他走出了岩浆库,沿着外面一条隧道梦游一般地往前走。
这期间他在道路两旁看见了好些似乎是由分岔路开挖出来的“房间”,里面大量繁殖着一些面容难辨的小型怪物,每只怪物差不多有正常体型的猪那么大。谢松原很快意识到那大概是被吴祺瑞当做家禽圈养起来的食物,毕竟他的手下怪物繁多,消耗量也一定极其惊人。
最后,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处大约有刚才的岩浆库一半大的洞穴入口。里面有一半面积被地下水侵蚀成湖,湖里有什么巨大无比的东西在晃动。
这是什……哦。天。
谢松原瞪大了眼睛,瞬间从先前那种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变得无比清醒。
他敢摸着胸膛说,自己在来之前设想过很多种情况——但绝对没想过眼前这种。
他看见了盖亚。
那个只在自己的回忆中出现过的家伙,那个使得无数人闻风丧胆、又为之呕心沥血,一度短暂出现又消失的天外生物,此刻正藏身在一片地下湖泊里。
洞内的灯光半明半暗,地下湖刚好掩藏在暗的那一面。
盖亚的身形像一座从水中矗立而起的山峰,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下。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皱巴巴的,颜色暗淡混杂,如同裸露斑驳的凸起岩石。
谢松原想象不出还有什么生物会长它这样,又恰巧出现在吴祺瑞的领地里。
它和他一样,被关在了这个地方。
盖亚居然被人类囚禁着!
这个认知像迎面给谢松原来了一拳,叫他顿时头晕脑胀,耳朵里嗡嗡作响。好几秒内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吴祺瑞到底要干什么,又究竟做了什么,居然能将盖亚圈困在自己的领地?
这个预言中即将摧毁人类家园的生物,现下的处境居然如此无助,谢明轩真的没有搞错什么情报吗?
谢松原踉跄着朝湖泊的方向走近了几步,又停下来——他在距离湖边三四十米的地方发现了一排银灰色的不知名设备,它们以固定的距离一字排列,将盖亚所在的湖泊和洞穴其余部分泾渭分明地隔开。
谢松原感到了一阵心悸。
他倏然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力量在这个地方被压制了。或许这可以说明吴祺瑞为什么没有将他五花大绑,因为无法使用精神力的精神进化者和废人没什么区别。
那些银灰色设备大概是强力的电磁辐射干扰仪之类的东西,可以阻碍生物脑内发射出来的电磁波信号。
谢松原仰起头颅观察盖亚。
他不知道盖亚会不会也和人一样,具有非常明显的老年期,但毫无疑问,此刻的盖亚非常虚弱。它灰扑扑的,暴露出来的背部长着丑陋而粗糙的褶皱,上面覆着一层苔藓,让谢松原几乎都要认不出它。
他看到它的身上长着几块形状不规则的白斑。谢松原起初以为那是什么霉菌之类的东西,就如同那些苔藓一样,但很快的,谢松原又意识到了不对。
那些白斑是成群集中在一起的蛆。
啪嗒。
蛆虫不知何时已经死去,凝结成一团浑浊的烂肉,从盖亚身上张开的孔隙中被排泄出来,砸入水面。
惊疑不定间,身侧忽然传出有人正在哀叹的声音,低而微弱。
谢松原循声望去,发现洞穴里居然还长着一棵树。
那是一棵营养不良的高大巨柏,树干生有纵向细密裂纹,树枝上端长着交叉对生的鳞叶。绿意稀少,鳞叶呈现出蔫弱的枯黄。
熔岩的地面不适合植物扎根,巨柏恐怕不久前才迁移到地下,残缺的根部像被人生生拔起,只有少数顽强地扎进石缝,汲取着地下深处的水分。中间的树干部分奇特地隆起,额外生出了一部分树杈,裹住了什么东西,仿佛是……一个人。
好奇心驱使着谢松原走了过去,爬上树干。
对方紧闭着双眼,面容憔悴。谢松原看了几眼才认出来,这居然是吴柏山。
他面色灰白,几乎与巨柏融为一体,肌肤也呈现出树干纹理的式样,两条手臂像是中途拐弯的树枝,没入由弯折树干形成的囊袋,只留半张面孔在外面,乍一看有些惊悚。
谢松原没想到吴柏山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拍了拍对方的脸颊,不停呼唤着吴柏山的名字。片刻过后,树中的青年终于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我没做梦吧?”吴柏山嘴唇苍白干裂,像死了三天又回光返照,神情恍惚地说,“还是说这是临死前的幻觉?我怎么好像看到我哥了。”
“我就是你哥。”谢松原说。
他翻找了片刻,从自己被石头嗑得破破烂烂的外套口袋里掏出那罐出发前特意从行李中翻找出来的润肤乳——他没想到它还在,放到吴柏山眼前晃了晃,“看见没有,你让我买的。要不要给你抹点?”
吴柏山的眼神渐渐聚焦。一根树枝缓慢从高处伸来,从谢松原手里接过了乳液。
他呆滞道:“二甲硅油对我现在的树皮可起不到滋润作用。”
“你怎么了?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吴柏山没说话,只是重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谢松原的视线转了一圈,在彼此缠绕的巨柏树干里发现了台没通电的游戏机。
他怔了一下,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对方代替吴柏山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个蠢货,之前吵吵嚷嚷说在这里呆着太无聊了,要玩电脑,难道觉得我猜不到他想在我眼皮底下做些什么?表面上是打游戏,其实悄悄把自己的脑电波藏进计算机发射出去的电磁波里,再通过网路传输出去,偷偷联系你……”
那人冷哼一声:“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包括你那个缩头乌龟一样的舅舅,他真以为我找不到他到底藏在哪里?”
吴柏山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受惊般地抖起树枝,偌大一颗巨柏掉发一般落下许多枯黄鳞叶,下一秒,直接用树干把自己包裹成茧,彻底藏了起来。
仿佛刚刚和谢松原说话的家伙不是他一样。
一行变种人尾随着谢松原的足迹走来,为首说话的人正是吴祺瑞。他醒了。
看见男人,谢松原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他转头看向湖中的盖亚,又望回吴祺瑞,兀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在盖亚身上看到的虫子,其实就是吴祺瑞头中的脑虫。
对方的身后再次出现了奥丁的身影。
谢松原的眼神闪烁几下,几条线索在脑内串联成线。
在来之前,他已经怀疑起了脑虫的出处。谢松原看到多头蜥蜴脑中的虫子,就认为那是奥丁的手笔,其实只是惯性思维下走入的认知误区。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越是强大的变种人越是恃才傲物,如果奥丁身上的那些虫子真的演化发育到了这种地步,又有什么必要臣服于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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