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卿章高高扬起下巴,显得盛气凌人:“五十个引体向上我认,但扣十分,不认。”
温绛附和:“并不是在一起就一定要进行语言交流。”
莱恩教练看了眼霍卿章,目光似审视,随即看向温绛,冷笑道:“好,不认是吧,看来必须给你点教训。”
他一指身后麦田:“我们都知道,杂草是麦田第一大害,它们生长速度比小麦快,会吸收麦田的水分和养料,造成小麦减产,甚至绝产。”
此话一出,众人都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温绛。”莱恩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违反规则的人就像麦田中的杂草,会导致整个集体军心涣散,既然如此,这片麦田中的杂草由你一人来清理,到太阳升起之前如果不能完成任务,那么我只好请你离开集训营。”
艾澜一听,恼火道:“谁才是那个违反规定的人你心知肚明,还是说惧于对方身份只能看人下菜碟。”
霍卿章向来不是那个做缩头乌龟的,他从地上捡起手套,慢条斯理戴上:“合格的教练要做到赏罚分明,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莱恩看着温绛,牛鼻子扩张得老大:“我的要求就是,温绛一人完成,谁也不准帮忙,谁帮忙扣谁的分,要是不想在这集训营待了,大可以提出。”
景琛皱了眉:“这么大一片麦田,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出太阳前完成,所以你是在故意针对温绛?”
莱恩笑得狂妄:“对,就是故意针对,你们谁有意见,我不反对你们现在收拾东西走人。”
说完,他背着手阔步离开,不给众人丝毫反驳的机会。
一行人你看我我看你。
傅明赫率先离开:“既然教练这样要求,个人做好分内的事就行。”
景琛冲他的背影翻了个大白眼,骂了声“白眼狼”,随即也抬脚离开。
云善初和海崖互相对视一眼,笑容爬上脸,也跟着离开。
温绛站在原地,手里还拎着副破旧的尼龙手套,他垂眼看向地面那几行他和霍卿章的“对话”,百口莫辩。
但即便莱恩教练毫不掩饰地承认他就是在针对温绛,温绛还是觉得他不是这种人,更不会去无缘无故针对某个人。
霍卿章沉默许久,摘了手套轻轻放在温绛身边,冲他点点头,仿佛在说“加油好好干我相信你”。
温绛身边只剩下一个艾澜。
艾澜没再说话,委身捡起手套戴好,沉默地走向麦田。
温绛小跑上前拉住他,冲他无声地摇了摇头,水润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你走吧,我不想再拖累你,你为了我已经放弃了太多了。”
艾澜看着他的眼睛,良久,抬手用指节拭去他眼角的水光,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也在无声地回应他:
“没关系,只要是你的,我照单全收。”
但温绛很固执,死死拉着他不松手,导致他无法再向前一步。
艾澜清楚自己拗不过他,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他摘下手套放在一边,捡了小树枝在刚才温绛与霍卿章的“对话”旁写下一句:
【等你累了,就去窗口叫我,我来陪你。】
温绛终于点了头,艾澜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温绛蹲在麦田里,使劲拢了拢破旧的手套,遮住那些破洞。
零下的气温冻得他手脚僵硬,那些半人高的杂草更是被硬化的土地吸得牢靠,温绛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拔掉一棵。
他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麦田,以及头顶那轮被薄雾笼罩的白月。
要在天亮前拔完所有杂草,灭霸来了也只能干瞪眼。
窗户前,云善初透过玻璃看向不远处的麦田,依稀能看到温绛的身影,小到只剩一个点。
如果不是怕惊扰隔壁人,他真想放声大笑。
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现在就是菩萨来了也救不了温绛这个贱蹄子。完不成任务就老老实实退训,不要以为自己拿的是玛丽苏剧本,通过刚才他就应该看出,这些人也不过是表面装得和善,实则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管了,睡觉,明天醒来,又是个大晴天。
云善初猛地拉上窗帘。
下一秒又猛地拉开窗帘。
他紧紧贴在窗户上,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
黑暗中,一道身影鬼鬼祟祟从营地大门闪了出去。
两道身影互相对视,也鬼鬼祟祟朝麦田方向走去。
还有那种,坦然自若的,永远都迈着高傲步伐的……
景琛隔壁房间就是莱恩教练的房间,他从麦田回来后贴墙上听了半天墙角,一直到隔壁响起震天呼噜声,他才穿衣下床。
走到门口,碰到了同样鬼鬼祟祟的傅明赫。
景琛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不来么。”
傅明赫环伺一圈,压低声音:“我只说做好分内事,没说不来。”
“挽尊?”
“不是,只是不想和教练正面起冲突,大不了,阳奉阴违,等他睡着后一切好办,你们不都是这么想的么。”
景琛轻笑一声:“原来傅律师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傅明赫抿嘴笑笑:“大概吧。”
两人前边,是做贼一般走两步就停下来四处张望的唐怿。
两人动作不敢太快,很快便被两道人影抄了过去。
决绝如风,只能通过身形来判断,超车的二位是霍卿章和艾澜……
这两人像是生怕去晚了吃不上热乎的,借助腿长优势形如阵风,余光打量着对方的身距,互不相让,一定要比对方更快一点。
温绛蹲在地上拔着草,打了个哈欠,眼睛快要闭上。
好困,想睡觉。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下一秒,他手中尚未全部拔出的草被一只大手接了过去。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回头看过去。
是霍卿章。
他一声不吭接替过温绛手上的活儿,气势撼然,快准稳。
而他的身后,还有各种打扮的其余四人,撅着腚毫无形象,二话不说撸袖子开干。
艾澜对着杂草生拉硬拽,一抬眼就见霍卿章又开始在温绛面前表现自己,冷哧一声,加快手上动作,很快来到了霍卿章身旁。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卯这劲儿攀比谁拔得快。
温绛看着这一幕,忽然感觉令下的天气也没那么冷了。
大家都好可爱。
爸爸说得对,真心换真心,别人虽然嘴上不说,可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云善初没料到,不怕死的人这么多。
一个两个都喜欢搞小团体是吧。
他一个箭步冲到莱恩教练房门口,敲敲门:“教练,抱歉打扰您了,我有事想向您举报。”
屋内传来震天的呼噜声。
“教练你睡了么?睡了的话先醒醒吧,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全部人违规。”
“教练,教练你还睡么,我要举报。”
回应他的,只有拖拉机一般的鼾声。
云善初默默战了许久,冷哧一声。
那就让你体会一把,从云端跌入泥土里的落差感。
他写了举报小纸条贴在教练门口,傲然离去。
天边泛起了点点鱼肚白。
杂草堆积在麦田前端,堆成了小山。
众人最后检查过麦田每个角落,确认找不出一点杂草后,擦去脸上的灰尘,冲温绛点点头,示意他们要走了。
蹲了一整晚,所有人的腿都是麻的,蹑手蹑脚回了营地,和衣上床。
睡了不过半小时,嘹亮的哨声响起。
一帮人赶紧起床集合。
莱恩眼底挂着淡淡的青色,但却精神头十足。
他审视着每个人疲惫的面容,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一声笑:
“今天,你们当中或许有人要离开了,怎么,都想好离别时的美好寄语了么?该怎么拥抱说再见,用什么姿势,这漫长的一晚,应该足够你们去思考了吧。”
景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学着教练的语气阴阳怪气道:“想了呢,想了十八种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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