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秋年摸了摸他的脑袋,“他们反对的,不只是女子读书,也不只是普通人读书,而是他们要维护自己的权益,他们希望民愚,这样就可以如同老牛一般替他们劳作。”
他看着地下还有不少世家子,“绝大多数的资源,都掌握在世家手里,若是天底下百姓都会读书识字了,他们便少了不少的优势,而通过识字,百姓开了民智,未必还愿意做那一头老黄牛。”
某些世家,疯狂地汲取底层百姓的血肉来供养自己,他们最是不愿意看到那些蝼蚁崛起。
而祁秋年这次,开办男女混合学堂的事情,他们反应这么大,不单单是因为女子和男子一同上学,他们反对的,是所有底层百姓学习,是因为他们知道,这学堂仅仅只是一个缩影。
等到这个缩影无限放大的时候,他们世家还未必站得住脚。
他们要趁乱,将这个缩影扼杀在摇篮里。
平常那些农家子要科举,他们没法反对,按照那些农家子的资源,也很难翻身,十里八村的,都不一定能有一个学子考上进士做官。
即便是做了官,要想在朝堂上顺利发展下去,想要立足,也多半只能成为他们世家的养分,成为他们的爪牙。
祁秋年心里明白,老皇帝不反对他这个男女混班的学堂,未必不是想要他搅浑世家的平静,他心思通透着呢。
不过他也无所谓,世家的落寞,这是迟早的事情,都说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可是没有一个掌权者希望世家的发言权太大。
老皇帝,他年纪大了,到如今也没有定下太子人选,就是担心下一个皇帝站不住脚,成为世家的傀儡,也应当是想借这个机会,开始敲打世家了。
老皇帝不反对他开办这个学堂,而他也成了老皇帝的刀。
且走且看吧。
晏承安又是一脸受教,“祁哥,你懂得真多。”
祁秋年笑了笑,“我的家乡,曾经也有类似的事情,世家盘根错节,蚕食的不只是百姓,还有掌权者的地位,如今的大晋也一样,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晏承安小脸严肃,“那祁哥,这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呢?”
“鼓民力,开民智,兴民德。”
短短九个字,让小承安怔愣在了原地。
祁秋年笑着,也不打扰他,等他自己慢慢消化,如果战家和潇妃娘娘,还有晏云澈,都有意替小承安争取一把的话,让小承安早一些了解民生疾苦,日后也不太可能跑偏。
而对他来说,如果小承安能做皇帝,他这辈子几乎可以直接躺平了。
现在说这个太早,还是看楼下的热闹吧。
万言之为首的,还在那车轱辘话,但也有正义的学子,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说好话,楼下双方正吵着呢。
祁秋年让人去通知了一下那些正义的学子,不要在这里做无意义的争吵,春闱在即,还是速速回家去温习功课比较重要,再不济,去食之禅抄写今天的诗词也行啊。
没必要跟这些蠢货费口舌。
那些学子敬佩侯爷,自然听话,纷纷甩袖离去,那些蠢货的还以为他们是怕了,又是一顿嘲讽。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还是把祁秋年吓了一跳。
一位名声挺响亮的老酸腐,他不在朝堂为官,只钻研学问,成了不慕名利的典型,是无数学子的榜样。
可就是这么一个老头子,他拿着匕首抵在自己的脖颈上,不惜以死相逼。
非要祁秋年关闭那所男女混合的学堂,他想用自己的死,来维护他心中所谓的正义。
真搞不明白了,他学堂就二三十个女孩子在读书识字,到底触碰到了他们的什么逆鳞?
世家不愿意看到百姓崛起,他还能理解,那么那些粗布麻衣的学子又在抗议些什么呢?
一帮蠢货,被人当成了棋子也不知道。
祁秋年今天特意带了两个护卫出门,危急关头,到底是把那老酸腐给救下来了,可以闹,那老酸腐也死不足惜,但是不能死在他的店门口。
这要传出去,还以为是他逼死了老酸腐呢。
祁秋年在三楼打开窗户。
“诸位,你们不愿意让女子读书,究竟是害怕她们某天在学习上超过你们了,伤害了你们的自尊?还是因为什么?”
一开口就扎心。
有人在底下高声反驳,“即便是那些女子读了书,也不可能轻易超过我等寒窗苦读数十载的学子书生。”
“既然诸位觉得女子即便是读了书,也不能超过你们,那你们还担心什么呢?”
不少学子面面相觑,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他们是在反对女子读书吗?好像他们原本只是想要祁小侯爷整改学堂而已啊。
到底是什么时候跑偏的?
那万言之还算聪明,强行把话题扭转回来,“侯爷,我们并非是阻止女子读书。而是无法接受男女在同一所学堂同一间教室里面上课,那教室狭小,来往走动,难免会有肢体摩擦接触。岂不是败坏了女儿家的名节,日后还要她们如何嫁人?”
又是给祁秋年扣帽子。
祁秋年都懒得与他争执,这天底下女子又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
这思维对古代人来说,可能是太超前了,但大晋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案例。
某某寡妇,夫死之后没有改嫁,也抵住了家族的冲击,保下了家产,甚至将原本夫家的生意做得蒸蒸日上。
某某女子,因为某些原因,发誓今生不嫁为人妇,她们挽上发髻,做了自己的主人,不论是做生意,还是做别的,都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
瞧,这些铁娘子没有了丈夫,活得更是恣意了。
他看着万言之,“如果你们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话,那就没什么必要坐在这里了,我开办学堂,原本就只是为了让员工的子女们能够识得基础文字,会简单的算术。是你们非要将什么男女大防强加给我的学堂,按照你们这话说的,日常生活,男男女女的走在街上,人多时摩肩接踵,那岂非这些女子的名节也坏了。”
“侯爷,你这简直是强词夺理。”
祁秋年说完,就关闭了三楼的窗户,完全不管那些犬吠,转头找人去通知了那老酸腐的家人,让他家人给带回去。
那老酸腐吵着要见他,嘴里之乎者也大道理,听的人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祁秋年完全不搭理他,只给让小厮给他带了一句话,“陛下早已知晓我开办学堂的事情。”
诶嘿,他祁秋年也要做一回仗势欺人的事儿。
果真,那老酸腐瞬间就没声儿了。
瞧他说得那么的正义凛然,在皇权面前不还是低了头吗?
玻璃专卖店没法做生意,祁秋年热闹看得差不多了,就带着小承安从后门离开了。
之后的这几天,祁秋年也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回应,甚至连面都没怎么露,几乎神隐了。
他这态度,让那帮在玻璃专卖店门前静坐示威迂腐顽固更加膨胀了,
祁秋年的不露面的举动,让他们以为他怕了,于是便闹得更凶了,甚至还伙同了不少杂碎,威胁祁秋年,要是不关闭学堂,他们就要把玻璃专卖店砸了。
祁秋年稳坐钓鱼台,丝毫不慌。
晏云澈这几天要忙碌春日祭祀的事情,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面了。
这日还是煤球小猫咪,喵呜喵呜地吵闹,想追着祁秋年出府。
祁秋年瞬间明摆着小猫咪的心思,出于对小猫咪的心情的照顾,他带着小承安,偷偷出府去找晏云澈去了。
晏云澈这几日都没有回极乐苑,宿在了皇家祭台那本。
原本春日祭司是国师的工作,但国师年纪太大了,再让他出来主持祭祀,也是强人所难了。
恰好下一任国师晏云澈不是提早回京了嘛,这事情理所当然地就落在了佛子的身上。
这春日祭祀是为了让祈求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不管有没有用吧,主要是求个心理安慰。
晏云澈见两人过来,还带着胖猫咪,他也有几分惊讶。
“你们怎么来了?”
祁秋年还没说话,小猫咪就倒腾着小短腿,跑跳上了晏云澈的臂弯,团吧团吧,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