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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阙(58)

作者:枫桥婉 时间:2022-02-16 02:05:55 标签:甜宠 情投意合 双向暗恋 强强 宫廷权谋

  与此同时,楚珩身形一动,忽然上前几步,抄起茶桌上的白瓷盘,朝阑干外扔了出去。

  玉簪与瓷盘在半空中遽然相撞,玉石相接之处瞬间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响起令人牙酸的剧烈摩擦声。两道气劲僵持几息过后,白瓷四分五裂,簪子碎成断玉,“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喧闹的武馆里并不十分突兀,依旧没有引起众人的警觉。

  而目睹了这一幕的叶书离、萧高旻、顾彦时、云非四人,齐齐变了脸色。

  缩在桌子一角正专心吃茶点的陆稷看着在自己面前突然消失的碟子,顿时懵了。

  二楼几个离得近的人循声朝楚珩看过来,却纷纷以为是彩头当前他按捺不住,提早和谁交了手。于是立时就有人抚掌笑着高声道:“哎,小哥,怎么在这就急着打起来了,去下面台子上……”

  那人话说一半戛然而止,惊悚逐渐占据了他倏然放大的眼瞳,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二楼阑干外的一幕——

  那碎裂的瓷片和断开的玉簪都没有落地,而是被两团强大的内力牢牢桎梏,就这样继续悬浮在半空之中,带着玉石俱焚般的意志,再次碰撞摩擦,几朵耀眼的火花在阑干外怦然绽放。

  这骇人的场面落在二楼所有看客的眼里,整个看台再无一人说话。

  而最为可怕的是,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感觉到内力的源头所在。若非是正好目睹了这头戴纱笠的小哥方才扔了碟子,任谁也不会想到,此刻静静伫立在阑干前、连根手指都没有抬起来的人,就是这震撼一幕的缔造者。

  他站在那里,头上的纱笠遮挡了面容,简单至极的素色袍子勾勒出皎如玉树的身影,气质安静而疏离。旁人再如何看,依旧难以觉出他境界之深浅、内力之有无。

  这样的人,要么根本不是武道中人。

  要么,就是真真正正的臻至化境。

  答案显而易见,阑干外碎瓷断玉金石相接,寸步不让,两股僵持的内力却被完全禁锢在交手的方寸之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溢,也没有半分杀气流露,与这内力的主人是如出一辙的内敛——

  强大到极致,便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站在阑干对侧的楚琨脸色登时变了几变。

  二楼诡异的静默很快蔓延到喧闹的大厅,站在门口的最后一个看客抬头的刹那,半空中碰撞的碎瓷和断玉再也承托不住两个人的力道,在几声爆裂声后,齐齐炸成了齑粉,从众人的头顶洒下,飘飘然落了一地,宛如一层薄薄的秋霜。

  喧闹声止,所有人不寒而栗,整座明正武馆霎时一片安静。

  “镜、雪、里。”楚珩一字一顿,缓缓说道。

  “是我。”门口身着浅粉色裙裾的女人轻笑一声,开口便是字正腔圆的大胤官话。

  随着这句应声,武馆里的所有看客齐齐往她的方向望去。

  就算是在大胤,也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

  国师镜雪里,巫星海的主人,南境现今最强的大巫,近十年,整个南隰国无人能出其右。

  能与这样一位绝代大宗师交手而不落下风的,放眼整个帝都,现在就只有一个人——

  漓山东君姬无月。

  方才还浑不在意的楚琨顿时怔在当场,面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镜雪里抬脚朝前走了一步,挡在门口的众人既是出于对至强者本能的畏惧,又夹杂着对这两位大乘境交手的好奇,总之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给她让出了一条直达二楼的道路。

  镜雪里轻轻颔首,面露微笑,向众人道了句谢。

  或许是入乡随俗,今日她并未穿上南隰国师的素白雪裘,而是挑了件大胤女子的服饰,绣花穿蝶的浅粉色裙裾配上松松绾就的随云髻,倒是给这位大巫平添了几分表面上的温婉气度。

  她饶有兴致地扫了几眼宫人送来的彩头,唇角挑起意味不明的浅笑,而后不紧不慢地穿过武馆的大厅,提着裙角缓步走上了二楼。

  女徒弟银颂跟在她身后,抬头悄悄打量了一眼站在看台阑干边的身影。

  几日前在陵光关,她师父与她提过,眼前的这位漓山东君曾与他们巫星海结过仇。但与此同时,他也是自己师父近年来遇到的、唯一一个可以称为“对手”的人。

  到了他们这种境界,对手有时候比朋友更难得。

  随着镜雪里的走近,二楼沉浸在悚然情绪中的众人纷纷回神,立刻朝后让了几步,与姬无月离得近的几桌看客更是忙不迭地从茶桌边站起身,朝长廊上避去,生怕等会儿这两位打起来波及到自己。

  一时之间,中间看台上众人成鸟兽状散开,四周让出一片空地。

  镜雪里翘了翘嘴角,拣了个空下来的桌子坐了,又伸手放了锭银子在桌角,朗声道:“堂倌,上壶茶来,记得要好一点的,我刚好想见识见识大胤帝都的茶道。”

  堂倌不敢怠慢,飞奔着跑去后厨。

  从踏上二楼开始,无论是找座还是叫茶,镜雪里的目光始终都凝在楚珩身上,叶书离皱了皱眉,眼底浮起忧色,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在玉鸾山的那次交手。

  镜雪里目不转睛地打量楚珩,歪着头屈指在桌上叩了两下,比了个“请”的手势,缓声笑道:“姬无月,我们又见面了。”

  楚珩没有应声,给了叶书离一个安抚的眼神,抬脚走到镜雪里对面坐下。

  站在两丈之外的楚琨心里本还抱有着一丝眼前人不是漓山东君的希冀,此刻镜雪里这句话一出,他脸色霎时难看至极,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目光闪躲着朝楼梯口望去。

  然而才刚转过身,脚下还未及有所动作,漓山东君仿佛就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与方才一样,姬无月声音不大,简短的两个字却有如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地定在了原地——

  姬无月说:“站住。”

  楚琨身形一僵,脊背上瞬间凝了一层冷汗。

  姬无月却没再理他,隔着纱笠看向对面的镜雪里,一言不发。

  镜雪里单手支着颐,坦然自若地迎着他的目光。半晌,她身体忽然前倾,盯着楚珩的纱笠,语气满是玩味:“其实我很好奇,你面具下的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从骨相上看,应该是个俊俏的小美人,可你为什么非要戴着面具呢?”

  姬无月目光一寒。

  此间气氛陡然凝滞,围观的看客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紧张地盯着几丈之外的茶桌。

  要打起来了吧!众人暗暗地想。

  只要不波及自己,没人会像楚琨一样想要离开,姬无月镜雪里这种境界的交手,可遇不可求,十年八年都未必能见得一次。

  打破僵持的却是送茶的堂倌,他顶着莫大的压力,战战兢兢地靠近两个剑拔弩张的人,颤着手将成套的茶壶杯盏放到桌子上。大抵是心里的弦绷得太紧,慌中反倒出了错,手上一抖,最后一个茶盏突然从手指间漏了下去。

  时光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极慢,他睁大眼睛,看着天青釉茶盏直直朝地面上砸去。

  堂倌脑中一片空白,待反应过来时,却看到那只将要落地的茶盏不知怎么到了镜雪里的手里。从头到尾没人看清她的动作,也没有人感觉到真气流动,只是在一刹那间,镜雪里手里就凭空多了只杯子。

  这位南隰大巫顺手斟了杯茶,将杯子推到对面的漓山东君面前,而后偏头看向堂倌,微微笑道:“多谢。”

  堂倌倒吸了口气,愣愣地转过身,同手同脚地走了。

  银澄碧绿的茶汤氤氲着袅袅热气,叶芽卷曲如螺,在水中缓缓舒展上下翻飞。白毫隐翠,是顶尖的碧螺春,姬无月低眸瞥了一眼,却并不动作。

  镜雪里近来沉迷研习茶道,旁若无人地品了又品,过了许久才放下杯子,点点头赞了一声好。大巫的目光扫过站在不远处的楚琨一行人,终于进入了今日来此的正题。

  她看着姬无月说道:“我方才进门的时候,听见你似乎在处理事情,那不如等你处理好了我们再打?”

  楚琨面颊顿时惨白如纸,心直接蹦到了嗓子眼上。他很清楚,漓山东君姬无月,是他口中那个病秧子二哥的大师兄,东君只要问了,就一定是要给楚珩撑腰。楚琨脸上再没了先前说话时的轻视嘲弄,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惶惶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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