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棠翎来时的行李箱,好像都听得见瓷器玉石噼里啪啦的撞响。
棠翎说:“那里的僧人处理这些佛像的时候也觉得挺棘手的,我就说帮忙修一些。修好了就可以放回去继续‘工作’,反正香客都把这些佛像作为消费品,总要让它们物尽其用。”
“修复好了的我都送到白玛的寺庙了,这些都是暂时还没办法做好的。”棠翎握起最排头的那尊有着青铜质感的观音,“这个是青玉做的,我在白玛没找到材料。”
我上手去摸了摸莲花座:“这不是青铜吗?青玉是什么?”
“和田玉的一种。”
我认真地盯了盯棠翎:“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你不是大学只念了一个多学期?”
他只淡然道:“家里有人做这个,见得多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棠翎拿起床头柜上的单反机,调出一张照片:“很巧的一件事。那时候我为了作业去收集形象,在南普陀寺后山给当时弃佛山青石台上的二十四尊佛像都拍了照片。要下山时刚好碰上新一轮清理,我就要了一尊快被扔走的地藏菩萨半跏像,然后花了几天把他断掉的锡杖补好了,送回了寺里。”
棠翎静静地看着雨窗:“然后我在来白玛的渡轮上看见了那尊佛像,放在供奉台上。”
我有些不理解:“怎么能确定这就是之前那一个?”
“因为我补错了。”棠翎孩子气地皱了皱鼻,“我那时候拿给老师看,他说我那本参考图册上的锡杖和那座像本来依据的锡杖形象不是一个朝代背景的,成了驴头马嘴。”
原来机缘巧合是这样定义的。
棠翎讲完这件事之后,我不由自主地竟也开始想,会不会其实世间万物在冥冥之中真的有那一份注定呢?包括我和他同样地跑来这一个南方的不知名小岛,包括我和他遇见这回事。
这一座座菩萨怜悯又麻木地接受着众生的祈愿,辗转颠簸到这里,却也不知道终点究竟在何处。
瞧见闪电在墙上刹出了佛像的长影,我模糊着说:“它们好像在流浪。”
半晌,我又低声道:“连神佛也要学习流浪吗?”
第19章
我听说刑警队破一桩简单杀人案通常只需要四十八个小时。
果不其然,再一个傍晚,我就接到了警察给打来的电话。
“王队?”
那边传来男人沉闷的应声:“案子破了。”
“刘平雁在北京禾阳文化传媒公司就职,也就是陈无眠的经纪人。事发当天他21时进入白玛境内,23时左右到招待所找到陈无眠,张勇恰巧来时碰上双方发生争执,然后张勇勒住刘平雁颈脖而致其窒息死亡。张勇和陈无眠给出的原因都是强奸未遂,但没有实际性行为,所以在陈无眠身上找不到留存证据,正当防卫估计判不了。”
我有点回不过神,却也满心惶然,很难想象究竟什么样的情形才能逼得张勇去选择伤害别人。
“意思是张勇会坐牢?杀人罪?”
“还在继续收集证据,得看检察院。”
“啊……谢谢你啊王队。”
王队微微顿了顿,只说没事。
然后我坐在大肠身边想了一会,总觉得越想越不对劲,既然是强奸见义勇为,为什么一开始两个人都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
想来想去还是找不到端倪,我想我大概是睡多了脑袋锈了。昨晚吃了药,今早棠翎也没叫我,弄得我刚刚才从床上爬起来。
最近陈醒的消极怠工把棠翎推得很忙,家里好像很久没有收拾过了。我或许真有些强迫心理,也闲来没事做,于是费了点时间把这个小屋收拾了。
在电视柜下我又瞧见那本博斯的画集,上面金灿灿地落着棠翎的名字。
抱着艺术说不定是相通的想法,我倒在沙发上举着画册翻了翻,却一下有张白色的快递单掉了出来,上面写着详细的广州小区住址,以及那个有些刺眼的名字:棠留。
是棠翎的亲人吗?可棠翎从来不对我多说家里的事,可能是维系关系如履薄冰,当然,或许他只是不够信任我。
我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对着这张快递单拍了张照。
抹完桌子我站在玄关看了看,却开始觉得还不如不收呢,这家现在看起来也太空了,整个空间里有着最亮颜色的就是我手上这对艳粉塑胶手套。
坐在柜子上和大肠对视了一会,我想了想说:“你会吃鱼吗?”
大肠朝我危险地吐了吐信子。
“看你那个身板也吞不下。”
我拍了拍手,试图用画册小心翼翼地把它推回到蛇笼里,却被它一口咬在拇指指节上。肌肉反射让我差点用力把它扔出去,最后想到这是棠翎的心肝还是作了罢。
然后我跑到对街的花鸟市场,赶在关市的最后几秒买下了两盆仙人掌和四条鹤顶红。
那鱼吸引我主要是因为它们脑袋顶上那大红头套,总让我想起了费城住家的小儿子,从高一开始他从派对回家就会戴一个红色爆炸头套,美国妈每次都说他磕了药要给他做尿检,被质疑的时候他就这么张着嘴巴,一副蠢样,和这金鱼一模一样。
可没想到上楼时我怀里的仙人掌把塑料袋扎破了,顿时水流飞溅,我飞奔着回了家,这才想起还忘记买缸了,万般无奈下只好把金鱼倒进了盥洗盆泡着。
我弯起眼盘腿坐在洗漱台上,欣赏劳动成果,满心都想着棠翎回来后会不会抱抱我说我乖。
而这满腔兴奋一层层地被时针磨掉,我实实在在地,什么也没做的等到了快十点。
棠翎很少接我电话,所以我一般会发消息给他,可如今消息也不回,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谁料电话竟也打不通。
我慌了神。
想也没想地,我拽下塑胶手套冲到画室去了,灯光澄亮,可里面也没有棠翎。
找完一整圈正碰上放学的学生谈论着风云人物棠老师,我没想到他们平时那样恭敬原来私底下竟也是这样。
“清美造型好low啊……不知道棠翎怎么想的,真那么牛逼怎么不去考清美的设计?”
“陈校不是说他文化课快六百吗,估计是占着这个擦边儿进的吧,本来也没什么天赋。”
“而且一直都就靠他那张嘴说,谁知道到底考没考上!”
我搬了把凳子放在他们中间,坐了下来:“他考不上你们考得上?”
那女生耸了耸眉眼,朝我凑近了些:“真理啊,你念那学校,柯什么的,平时都教什么啊?”
“我哪儿知道。”我答道,“没去读。”
一群小鬼又颇怪异地朝我挤眉弄眼,最终才憋出一句:“……你也杀人啊?”
“滚你们妈的。”我认真道,“下次再没事做在这里乱嚼别人舌根,我先把你们杀了。”
女班主任又一脸春风地进了门来,那群小孩就像见到了救星似的软耷耷地叫着她的名字,还朝她检举我的威胁独白。
我向来不爱和她多打交道,多看她一眼我感觉我眼眶里都淌的出醋来。
我言简意赅:“小棠表哥呢?”
对外我总是声称棠翎是我表哥,也不知道为何棠翎从来没有反驳过。
女班主任先是没答复我,而是先按照规程把学生送离画室,好一会才回到教室关灯:“他今天没来。”
我感觉我的脸一定青了,二话不说地站起来就要走,却被她一下拦住。
“你是不是和棠翎有那种关系?”
我突然乐了:“哪种?”
“……去海湾写生的晚上他突然和我说算了。”她慢慢道,“他说因为邻床睡了只狗崽子,到时候闻到味道一定会大做文章,很吵,很麻烦……后来我才知道那邻床好像就是你。”
“操,我就知道那味道是你身上的!”我急道,“我当时还在怀疑棠翎是和那个农家乐老板娘。”
她哀哀怨怨地抬眸望了我一眼:“我就想说,别把自己玩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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