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之后寿命是长是短好像也没什么紧要,但至少它们会有一个全新的夏天。”棠翎说,“为什么不去看看?”
我那时候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从来不觉得那个全新的夏天对我来说或许就是今年的这个,可到了最后我也没能顺利开口,我想这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我总是会那么听他的话,也信他比我多过了几个热衷思考的夏天,所以脑子比我清醒得多。
我不太记得我是怎么回去的了,留在脑子里的反而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就在山里红枫开得最烈这天,我手里的鸟破壳而出,而棠翎手心里的鸟却再没了温度。
第41章
海湛给重绘结束的孔雀明王像开光时棠翎并没有来,我一起床的时候就发现他不见了,金花给我说棠翎是有工作在身,下山去了。
我本来还以为是洛桑自己回修复所处理数据还不够,非把棠翎也叫过去,毕竟在做3D扫描的那几天他们每天都拖着棠翎实验那所谓的“包铜技术”,而最后好像还成功了,我看洛桑黑黝脸上的笑就没放下来过。他虽然没直接夸奖出口,但我觉得他对棠翎的态度已经像对待他的学生同事那样了。
直到我打电话向棠翎求证,听见他没有和洛桑私奔,这才放下一半心来。
为了这场开光仪式,那四个和尚就坐在伽蓝殿里念了一上午的经,整个舍业寺是难得的清净。
无奈我只好抱着吉他走远些去练,不让这些靡靡之音传到菩萨的耳朵里。
结果刚刚穿出禅房就碰上了像是在收拾东西的金花,她瞧见我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特别不合时宜地把我截了下来,让我开始教她弹琴。
我对教学这事还心存顾虑:“没练好呢。”
“那也比我强。”
我也没从金花眼里看出真想学的影子:“姐,你怎么了啊。”
金花撑着膝盖道:“明天开始我就得回城里跟我妈住一段时间了,她天天念我寡妇,说再不赶紧找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对金花的这个决定我还是感到有些惊讶,抱着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金花从来都见不得气氛变坏,马上又跟一句:“欸,小于,我给你们在灶台旁边里藏了罐猪油。”
我没接她茬:“这事儿海湛知道吗?”
金花一怔:“知道。”
“他肯放你走?”
金花只说:“他出家了啊。”
我又不知该如何回应了,突然想起刚刚金花的话,问道:“为什么是明天走?”
然后金花反问了我一句:十月十三是什么日子?
金花这一问着实把我吓得不轻,还以为自己手机被人翻了。十三号是什么日子?是我和小姨约定在对岸见面的日子,因为她说她只有这个周末有假。
但保守起见,我还是摇了摇脑袋。
“九月九啊,九皇诞。”金花无奈道,“山下已经开始张罗了,要从初一过到初九呢。”
“不是重阳节吗?”
“白玛这边庆九皇啦。”
九皇爷又是谁?
宗教典籍浩如烟海,我哪里通得了万分之一,各路神通摞起来的难记程度实在不亚于2077年akb48。
等到海湛结束仪式以后,我又专门去问了他一下,这才明白棠翎这几天为什么更想把恋恋做成烧肉了:过这节日得连吃九天素,不动杀戮还要净口,简而言之就是山下的村子这几天不会有肉卖了。
而且白玛上有且仅有不断香火的大庙就是跨海大桥旁的斗母宫,九月九的九皇诞庆典就会从这里开始。
重点不在于此,在于白玛信这路神仙的人还不在少数。
“笨啊,太笨了!”我一拍腿,“大部分人是信徒,几乎都找不到卖肉的,但总还有人不是啊。这时候怎么没人出来富贵险中求?垄断生意做起来多爽啊,想怎么抬价就怎么抬。”
原本我对恋恋还存了份怜悯心,此时真是顷刻灰飞:“听我的,今天就把恋恋做了!”
海湛假惺惺地单掌施礼:“罪过,罪过。尊重旁人信仰也是一种修德。”
“太老好人了小海同学,你真该反省一下,在通常情况下,退一步都是不会有海阔天空的。舍业寺的生意之所以这么不好就是因为这里没几个人诚心信佛。本质上舍业寺和斗母宫就是竞争企业,你再不提高企业核心竞争力、再不加把劲宣扬佛法,以后佛教在白玛只会越来越衰落。”
海湛被我说的一愣一愣的,最后竟说了句让他回去好好想想。
伽蓝殿又重归寂静,伸手不见五指的殿里那座明王像却直泛金光。我站在它跟前同他望了又望,心想,菩萨,虽然我不信你,但是以后呢陆续就会有从山下来的香火了,你一定要记得你这第二条命是棠翎给的,所以你可得多多保佑他。
想着我还照猫画虎地猛一合掌,闭眼摇了摇手。
“管人明王要钱啊?”
我闻声一扭头就瞧见金花端着一盆蒸蟹站在门口。
那金灿灿的壳子实在把我看呆了,连回怼的话都抛到脑后去了,直直地就朝她跑去。
“不是吧姐,你不前几天才在吃饭的时候说生活费不够吗?”我指了指那七八只蟹,“末日狂欢?”
我脑子一转,两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那一定是棠翎回来了,可正当我打算撒腿跑去迎接他时却被金花一把拽住。
“就我们两个。”
对上我不解的目光,金花只好开口解释:“那些人回去之后我看棠小哥又闲下来了,所以就问他愿不愿意去城里帮忙办九皇诞,要做的事很简单,报酬也不低,他就答应了。”
“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对象休息啊?”
金花反而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来一沓钞票来,递到了我面前:“棠小哥不知道我明天就走了,早上还给了我这么多生活费,让我把你喂胖点。”
我怔怔地把钱接了过来,觉得他一定是觉得养肥了好宰,毕竟我是恋恋的亲表哥。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我又问:“九皇诞好玩儿吗?”
“今天初八了,晚上应该还是挺热闹的,过火路听戏进香什么的,不过每年都是这些……不过明天还有巡境游神,应该挺壮观的。”金花笑了笑,“明天你该去看看棠小哥,他也要去游神。”
“他又不信这些,让他去不就不虔诚了吗!”
“你不明白,今年桥修通之后上头找人来拍旅游宣传片了。”金花开始咬起北方的调子,“站在神像周围的都要盘儿亮儿条儿顺儿的,拍出来好看嘛。”
我只能在心底呐喊:送个神也能内卷成这样,这个世界还会不会好了!
也再没和金花再啰嗦家常,我几乎是毫无迟疑地骑上海湛的电摩托就下山去了。我把我这个举动归结于我不爱吃带壳的东西,秉着物善其用的思想,海鲜还是得留给广东靓仔。
棠翎明天要去游神的话那就正好,到时候我往返对岸一趟都不用找借口搪塞了。
阔别许久,再次回到白玛城区的时候,我曾经的那些焦躁感竟已经荡然无存。
原来海湛讲的都是真的,时间连生命都能带走,更何况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呢。
我本来绕了路打算去蓝莲花看看老徐,结果骑到那里的时候却发现店门紧闭,写着蓝莲花的牌匾都有些积灰了,我有点迷茫地还在原处等了好一会才彻底离开,海风一吹,心底竟泛上了一份无从说起的怅然。
离海岸还很远的时候就能瞧见那从小坡上的斗母宫升腾而起的袅袅炊烟,还有在风中翻飞的道符黄巾,灯笼也从山坡一路往下挂满两道,想来入夜后一定能点亮整条环岛海岸线。
算是给足了我面子,这辆电摩托在抵达斗母宫石阶之下时才彻底没电。我随意将摩托锁在斋菜小摊旁边,问起老板今天有没有看见一个头发颜色很浅的男人,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还专门买了一碗八宝粥,付完钱以后他才给我指了一下对面的老戏院,说刚刚才看着进去了。
所以当我冲向戏院,又不幸地被高高门槛绊倒的时候,手里端着的那碗八宝粥就泼了来人一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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