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们再着急,此时正好六点左右,高峰期中的高峰,红色的刹车灯铺了满街,根本就挪不动。
池律紧紧攥着方向盘,脸侧线条紧绷着,眼中慢慢爬上焦急。
贺旗将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祈祷着着对面接电话,但从今天下午到现在,他一个电话都没打通过,眼见着越发着急,拿下自动挂断的电话又拨回去,不成像这次响了两声直接挂断了,他不死心又拨了一遍。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操!”
贺旗一拳贯在车门,满面沉怒,抖着手将手机揣兜里,趴着窗子看了又看,路上还是堵得不成样子,一口恶气没处撒,转头冲池律怒气冲冲道:“你他么到底说他什么了?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就一点就不担心他吗?”
交错闪过的路灯将池律的脸映得有些阴沉,“我没带手机。”
一小时后,车刚在颐庭府地下车库挺稳,人就冲了出来,一路跑着进了电梯。
房间里没开灯,池律直奔一楼客卧,卧室里也是黑的,但卫生间的磨砂门里脱出朦胧亮光,池律下意识呼了口气,抬手敲门,“松灵。”
没人回应,但能听见淋浴打在地面的水流声。
池律心脏重重跳了下,不再等,握着门把手将门打开。
只一眼,池律瞬间感觉浑身血都凉了,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唐松灵背对门口躺在地上,从后背到大腿根的皮肤全被搓得血红,密密麻麻的抓痕遍布,许多已严重到血肉外翻,淋浴还开着,水不断浇在唐松灵身上,地上来不及流下去的水呈极淡的粉色。
池律眼前猛地黑了一瞬,晕得厉害,伸手撑了下墙,扑过去将唐松灵从地上捞起,触手皆是可怖的湿冷。
“唐松灵!松灵,你.....”喊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光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后脚跑进来的贺旗也定在门口,目眦欲裂地瞪着眼前的一切。
七年前的一幕幕似乎又在重演。
唐松灵浑身赤裸着,被池律抱在怀里,他面目舒展,脑袋软软地往后垂下,随着池律的动作轻微晃动,修长的脖颈被拉伸到极致。
像睡着了一样,只是浑身上下除了背部以外,找不到一丝血色,是令人血冷的诡异的白。
“唐宋灵.....”
耳边传来一声似乎声带撕裂了的声音,贺旗猛地回神,抬脚冲进去一把关了淋浴。
“打120,快。”
池律声音还是低低的,似乎喊不出来,大部分都是气音。
贺旗快速打完电话,池律已经抱着唐松灵跑出浴室,他将人放在床上,拿过浴巾将人全身上下擦干,找了条内裤和几件衣服给他套上,然后用被子把唐宋灵包起来,只留了张脸在外面。
做完这些,池律才在床边坐下,用力将唐松灵裹进怀里。
脑中突然清明了一刻,一个从一开始就想做但下意识逃避甚至抗拒的念头变得青清晰。
他没有低头去看怀里人,一边贺旗在说什么他也听不清,只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虚空。
很久,才把唐松灵往上抱了抱,用手兜着唐松灵的后脑,迫使他的脸贴在自己脖颈上。
冰凉湿润的触感传来的一瞬间,池律狠狠抖了一下,这种皮肉里透出的冷意让他遍体生寒,诡异的,恐怖的,血都被冻住了。
似乎过了很久,皮肤上才传来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气息在浮动。
“咚——”
“咚——”
“咚——”
被他忘记的心跳渐渐变重,一下一下顶着胸口,他疼得喘不上气,只能张着嘴用力呼吸。
须臾,低下头用唇瓣贴着唐松灵脸侧,房间安静,只有池律嘶哑低弱的唤声。
贺旗站在床边,垂眼看着床边躬着腰的男人,他失了从容和镇定,此时只是脆弱到似乎一碰就会碎的无助的普通人而已。
一个小时前他还执着于打听这人对唐松灵到底什么想法,现在看来,似乎不用问了。
墙上的表滴滴答答,一点一点堆积着惊慌。
“松灵.....”
“松灵.....”
“怎么洗个澡弄成这样,小孩一样...”
“总是不长记性,把自己弄得满身是疤......”
“说要追人,还没追到手就想不管了是吗?什么时候染上轻言放弃的恶行的?”
“不负责任,以前是,现在也是。”
“你这毛病不改,再追一百年也追不到我。”
喉咙很痛,但他停不下来,也不敢停下来,他急需分散注意力,忘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池律没看过恐怖片,但他觉得应该没有恐怖片比刚进卫生间是看到的更恐怖。
后来,池律果真再也没有想起这天的具体细节,只记得深入骨髓的惊惧。
唯一清晰的是当时打开卫生间门的那一幕,似乎被携刻在灵魂上,每一帧都被记录的清清楚楚。
或许是他不间断地声音贴着唐宋灵耳畔一直在响,过了十来分钟还真起了作用。
一直没动静的人突然发出一声模糊的气音,池律猝然抬头,紧紧盯着唐松灵。
他脸上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舒展终于被打破,眉头蹙起,嘴巴微微张开,过了一会儿,发出一声梦呓。
但那声太轻太低,池律还没来及反应就消失了。
很快,苍白的唇瓣又轻轻扇动。
“好黑........”
心脏重跳了下,池律颤声道:“唐松灵,不黑的,睁开眼睛看看。”
唐松灵全无反应,只仰着脖子急促呼吸着,脸上渐渐浮现惊恐,“巷子里.....没有灯.....”
“太黑了.....”
“......什么?”
“有血.....”
“他在等我......”
好好的,眼角突然滚下一滴泪。
池律愣住,半晌,他听见自己问:“谁?”
“他。”
“在哪等你?”
唐松灵又重重喘了一下,似乎在挣扎什么,半晌,梦语一样口齿不清道:“在.....老广场。”
池律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得看着唐松灵,心神俱震。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那为什么没来?
第132章 池家计谋
又约莫六七分钟分钟,救护车才到。
唐松灵只中途醒了一下就又没动静了,脸已经开始泛青。
急救室门缓缓合上,池律和贺旗被挡在门外,大口粗喘着气,刚才急救医生进去时听了简单描述,沉重的脸色让门外两人心不断得往下沉。
时间被无限拉长,焦灼和恐惧持续堆叠,一寸寸挤走这里的每一丝氧气。
额头有汗流下来,池律想抬手擦一下,却发现四肢太过僵硬,根本不听使唤。
不知道多久,门开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池律都以为他们在门外等了好几个小时,但一次偶然机会了解到这种突发病症的有效抢救时间往往只有十几分钟,当时知道的时候惊愕了好久。
医生从急救室出来,喘了口气道:“救回来了,是剧烈刺激引起的神经源性休克,听你们说中途醒过一次,应该是那次之后才开始休克的,不然根本来不及救。”他叹了口气,微侧头,下巴往身后扬了下,“再观察一会儿就可以推出去了。”
“那以后怎么防护,需要注意什么?”
“注意不要刺激他就行了,刚出来得吸一阵氧,保持呼吸通畅,剩下的护士会交代。”许是眼前这俩人面色太糟糕,又补了一句,“救过来就没什么大事,不用太紧张,以后注意点就行。”
“哦好.....谢谢医生。”
看着医生走远,贺旗扭动了下脖子,咬肌微微鼓动,下一瞬扑上去揪住池律衣领猛力将他贯到墙上。
“听见没有,差点没来及。”他双目充血,死死瞪着池律,牙齿咬得咯咯响。
池律没有防备,被这一下震得后背生疼,他本来神经就紧绷着,恰好贺旗送上门来给他泄气,哪有手软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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