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根巨大的长箭,已斩破长空,朝后背猛烈地刺来。
逃。叶三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词。诡异的压迫感让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不逃命,只会死。
下一刻,他一把拽住云清,两个人猫着腰,在矮墙和建筑的遮掩下,疯狂往黑森林的方向逃命。
男人将竹斗笠扶正一些,微微笑道:“我忘记问他们了,还好没来得及杀你。你们村有没有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前两天带一老一少去黑森林?”
站在家门口的女人绝望地看着石桥村,这地方安静得和死了一样,下一刻,她用尽全身,在苍茫的夜空下尖锐疯狂地喊道:“快逃!!叶——”
长刀毫无声息地扑进了她的后背,发出斩断血肉的轻响。竹斗笠摇了摇头,道:“逃?往哪儿逃……”
叶三听到了那声喊叫。他没有停,没有回头,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两只脚疯狂地在地上跑。
叶三大口喘着气,喃喃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总有一天……”
不逃命,就只能死,背后的杀气一瞬间咆哮起来,叶三和云清在黑沉沉夜色下,狂奔如疯魔。
这是石桥村黎明前的黑夜,也是新春前的最后一个月。他们在低矮的房子里疯狂奔跑,脚下不时踩到有些黏稠的液体。叶三握着刀的手越来越紧,身后的那道杀气疯狂地在地里翻滚。
男人慢慢解开竹斗笠,斗笠里面有一把小小的刀,手掌那么长,上面挂着一条红布。刀锋上,隐隐有灰色的□□在流转。
那把小刀很小,但和他手上那把杀人的长刀长得很像。
忽然之间,小小的刀在空中浮了起来,灰色的□□不停逸散,哧啦一声,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响彻整个石桥村。
那把小刀无风自动,居然在空中急速地飞了起来。
它在半空中,拖着灰色的□□,刹那之间狂风大作,酒铺外的旗子飞上了天,豆腐店门口的石磨一瞬间粉碎。
巨大的风声在背后急速追击,叶三感受到后背灼人的热度,尖锐的寒意直击后心。他一把握住长刀,脚猛地顿在地上,由于停顿得太急,他的身子一个前倾,差点滚到地上。
他站在原地,小刀自黑夜里飞来,被卷动的巨大气旋在石桥村里嗡嗡地响动,仅有的树叶被撕扯成无数碎片,木屑和石块在空中狂飞乱舞。
叶三的马尾在空中微微地晃动,下一刻,灵秀的长刀猛地挥到空中,他用尽腰腹和手臂的力量,凭着直觉,一个拧身将长刀朝背后劈去。
长刀,瞬间隔绝了灰色的□□。
属于修士的霸道灵力从小小的弯刀上迸射开来,两柄刀相撞的那一刻,叶三感觉手骨寸寸龟裂。疼痛从手腕蔓延到全身,强横的力量瞬间袭击了他,并在原地爆炸开来。
轰隆一声,叶三整个人被甩飞出去。他飞出去的时候,头顶上由石块砌成的村门,瞬间粉碎。
叶三倒在地上的瞬间,整个人已经弹跳着站了起来,他的身后,云清敏锐地感知到灵力涌动的方向,他飞速躲避掉溅开的石块,紧紧跟在叶三后面逃跑。
叶三的牙齿缝里全是血,他跑得极快,一喘气,血就从喉咙里涌出来。
汹涌的刀光在后面停了下来。
竹斗笠啧了一声,道:“逃得比兔子还快。”那柄小刀飞了一次之后,歪歪扭扭像喝醉了一样,从空中慢吞吞飞回来。
无数的烟尘在竹斗笠身边哗哗地往下掉,像下暴雨一样。
那柄小刀落在竹斗笠的手掌心,灰色的□□已经比刚才黯淡了很多。他轻轻抚摸着小刀,犹豫了一会儿,道:“那把刀……有点意思。”
“既然这么有意思,那只好带回去研究了。”
话音刚落,他灰色的袖子猛地鼓胀起来,筋骨咯啦、咯啦响了几声以后,他开始动了。
一息功夫,他已从屋檐下走到了杂货铺外。再两息功夫,他就走到了粉碎的村门下。
走到村门口的时候,他的袖子有些萎靡地缩了回去,竹斗笠摇了摇头,道:“还是要用跑的。”
说着,他慢慢弓起腰,朝叶三逃命的方向猛地冲了过去。
叶三在逃命,云清也在逃命。鲜血滴答滴答顺着脚步往下一直淌,云清一把拽住他的手,往黑森林方向一直跑。
黑色的夜空,黑色的风,黑色的血和黑色的杀气,所有的东西都疯狂往叶三脑子里挤,但他这时候什么都不能想,他只能用尽所有的力量,活下来。
丁的一声,很细的,刀锋的声音。
叶三顿时像身体着了火一样,整个人跑得几乎跳了起来。
方才是一把长刀直扑后心。
现在是无数股灵力,排山倒海。
他看着前方几百米的黑森林,忽然朝左侧的枯树踢去。脚踏到树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飞身而起,握着手里的长刀朝无形的灵气斩去。
可小刀尚且有实体可以斩,无形的灵气,从何下手?
叶三紧紧闭着眼,在巨大的风的漩涡里,寻找杀意最敏锐的那一点。
他置身于汹涌的海潮之中,每一股风都掀来滔天巨浪,海浪之中有一把尖刀,可铺天盖地的狂潮里,刀在哪儿?
叶三闭着眼睛,他看见了一片蓝色的海洋。
那片蓝色的、灵力汇聚而成的海洋,此刻如爆炸一般,朝他席卷过来。
所有的灵力,颜色似乎都是一样的,叶三拧紧了眉头,但有几点的温度,是不一样的。
冷而浅淡的冰蓝色,是刀光袭来的方向吗?
如果是,那究竟是这三点之中的哪一个?
忽然之间,他听见云清喊道:“向下!”
有灵气汇聚而成的魅灵,天生对于灵气有着异于常人的感知力。
叶三的刀猛地向下劈了过去。
很轻的一声金属撞击的响声。
剧烈到震碎整个人的疼痛。
叶三猛地睁开眼睛,竹斗笠手里带血的长刀,正被自己的刀截住。
竹斗笠看着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还不错。”
他一张嘴,血就顺着下巴往下滴。
他们两个,是怎么捕捉到自己的?
那走路和猫一样无声无息的少年,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后背的?
那一把砍在自己后背的,是一把柴刀?
云清双手紧紧握着刀,刀狠狠地劈在竹斗笠的后背。
血滴到尘土里,卷起一个个裹着灰的小球。
忽然之间,竹斗笠右手一翻,灵力从刀锋上爆射开来,两个少年再一次被撞飞出去。
叶三摔得非常惨烈,直接往外飞了十几米。云清掉在他的旁边,手里的柴刀上还有一点血。
叶三慢慢站了起来,面对着十几米外的竹斗笠。他微微低着头,看着中年男人的脚,接着,目光慢慢往上,看见了一双冷而瘆人的眼睛。
他微微一笑,复又看向手中的刀,骤然间,凌然的杀意从少年人十六岁的身子骨里,拔节生长。
竹斗笠也握住刀,道:“你想杀我?”
叶三自嘲一笑,道:“从我睡醒的时候,就很想杀你,可惜,你是个修士。”
竹斗笠的眼睛里毫无半点笑意,脸上却笑得温和而轻柔,他说:“有梦想是一件好事。虽然你杀了张师,我倒是挺喜欢你,如果你现在改主意,我或许可以考虑带你回圣教。”
“你是魔宗的人?”云清从容而冷静地站了起来,朝他看了过去。不等回答,他又说道:“杀害无辜,是魔宗的规矩吗?”
“我不喜欢魔宗这个词,”竹斗笠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棉布,仔细擦拭着带血的刀锋,“圣教在漠北,我潜伏在边关十多年,很想念家乡的风干牛肉啊。”
叶三双手的疼痛还没有消失,他隐隐察觉,自己的腕骨一定裂了一部分。
听到这句话,云清抬起头来,道:“我听说漠北是个很荒凉的地方,那里没有什么吃的,草从石头疙瘩里长出来,人们在冰雪里放羊,日子很苦。”
云清一边说,一边慢慢往后退了半步,道:“繁华最是迷人眼,哪怕是最荒僻的西北边关,一定也比漠北更适合人居住。这么多年了,你当真还想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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