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斛律偃似乎预料到了他的行为,搂在他腰间的手猛然用力。
芈陆刚起了一些,就被斛律偃用力按了回去。
下一瞬——
芈陆明显感觉到撞到了什么东西。
“你……”芈陆只来得及挤出一个字,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大概猜到了那是什么。
芈陆完全僵住了。
斛律偃从后面将他抱住,习惯性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喘息声十分沉重,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芈陆……”
芈陆喉头发干:“你先松开。”
“芈陆。”斛律偃的声音很闷,又在他的颈窝里吸了几口气。
芈陆别扭得身体直往前倾。
几个无妄帮的人在门外等了良久,见主位上的两个人还没有腻歪完,可外头情况紧急,他们商量片刻,咬着牙一起走进去。
厅里的郝旭日死在血泊之中,手持长鞭的无妄帮弟子安安静静地垂首站在一旁,宛若听不见主位上两个人的说话声。
直到那几个人走进来,他才略微抬了下眼皮子。
那几个人走到芈陆和斛律偃跟前,不约而同地屈膝半跪。
有人开口:“帮主。”
芈陆好似看到救星一般,赶忙说道:“有人找你!”
斛律偃不安分的双手终于停了下来,面色冷淡地从芈陆的肩膀后头探出一个脑袋,他双手仍旧搂着芈陆的腰,下巴亲昵地搁在芈陆的肩膀上。
半晌,斛律偃才懒懒地问:“何事?”
“有五个城镇的城主知道了醉城易主的事,这会儿正在赶来的路上。”
斛律偃嗯了一声。
那人继续道:“属下会随时让人盯着,有任何变故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帮主。”
斛律偃嗯了一声。
那人安静了下,才忐忑问道:“帮主,那几个城主乘坐的是飞行法器,约莫四五日便能赶到醉城,我们是否需要提前做准备?”
斛律偃想也不想地说:“你问他们是否愿意归附于我,愿意者,带来见我,不愿意者,全部杀掉。”
这话一出,不光那人,连同其他人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但他们很快齐声道:“遵命。”
那几个人走后,斛律偃终于有闲工夫瞥向郝旭日的尸体,他冷冷淡淡地下了吩咐:“把他的衣服扒光,尸体挂在城门口,挂到腐烂为止。”
守在尸体旁的无妄帮弟子赶紧半跪应道:“遵命。”
随后尸体也被拖走了,偌大的厅里只剩下芈陆和斛律偃两个人,以及淌了满地的血水和浓重到快要凝为实质的血腥味。
芈陆掰开斛律偃搂在他腰间的手,起身拽了拽斛律偃的袖口:“这里味道好重,我们出去走走吧。”
斛律偃很容易就被他的动作取悦了,笑着起身:“好啊。”
“还有悟德和阿简那边。”芈陆说,“估计悟德已经走了,但我们还要去跟阿简打声招呼,他在客栈里等着我们,而且他也要回去向严阁主复命。”
“好。”斛律偃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
芈陆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斛律偃下面,可惜有外衣遮挡,看不出什么。
罢了。
就算那里依然精神着,他不可能再把自己的两条腿贡献出去。
精神着就精神着吧,反正又不是他的老二精神。
芈陆尽量不去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拉着斛律偃走出城主府后,才发现外面早已大变样。
接近黄昏的天空遍布火烧云,明艳的红由深至浅的递进,层层叠叠,犹如一片片巨大的鱼鳞。
在如此美丽的景色下,脚步声、尖叫声、兵器撞击的声音混作一团,哪怕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无声的硝烟也在醉城里蔓延开来了。
往日的醉城容纳了数股势力,有依附郝旭日的势力,有忠于前任城主的势力,还有自发凝聚起来虎视眈眈盯着城主之位的分散势力。
今日,无妄帮的弟子将所有势力全部打破,只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活着效忠新任城主,要么死了效忠前任主子。
反抗者,杀。
犹豫者,杀。
挣扎者,杀。
逃亡者,杀。
心术不正者,全部杀掉。
只有顺从、归附、听话,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无妄帮的人拿着药宗堂、灵丹宗甚至是太升宗的法器,像是收割生命的镰刀,双手染满鲜血。
这一天,必定是醉城史上最沉重血腥的一天。
芈陆和斛律偃从城主府走到他们昨日下榻的客栈,鞋底不知何时被血水染透,走进客栈时,在干净的地面上印下一堆杂乱的脚印。
客栈掌柜和食堂的客人们脸色煞白,惊惧不已地跪到地上:“拜见城主大人!”
斛律偃很好的适应了这个新身份,淡道:“起吧。”
那些人起来后,慌不择路地跑出了客栈。
芈陆和斛律偃上楼时,正好碰到阿简从二楼下来。
若说之前阿简对待他们的态度稍显随意,那么这会儿便已变得恭恭敬敬,立马弓腰颔首道:“芈公子,城主大人,老仆也要回去向老爷复命了,若两位没有需要老仆的地方,老仆就先告辞了。”
芈陆客气道:“路上舟车劳顿,阿简大哥不在醉城歇息一段时日再走吗?”
阿简摆了摆手,话里有话:“今日过后,两位怕是有得忙,老仆留下来也是增添麻烦,不如早些回去把事情办了。”
“也行。”芈陆说,“有劳阿简大哥代我们向严阁主打声招呼,多谢严阁主的收留和帮忙,日后有空,我们必定亲自上门道谢。”
阿简笑了笑:“老爷说了,帮你们也是帮他自己。”
之前芈陆也听严扶说过同样的话,那个时候他还听不明白,眼下倒是明白了——
如今正魔两边的矛盾越来越激烈,正派以四宗两派和四大世家为首,几乎拧成一股绳,可魔界力量分散,且还在不断地制造内乱。
如果芈陆没猜错的话,悟德只是希望斛律偃知道关于他娘的真相,而严扶则是希望斛律偃能够代替他爷爷蔺崇再次将魔界团结起来。
可这件事何其艰难。
更让芈陆多想的是——
前面十次轮回里,斛律偃的生活只有找回器官、复仇、找回器官、复仇、找回器官、复仇……
最后自爆而亡。
斛律偃何曾被卷进过这么多的纷争里?
到死为止,斛律偃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晓。
隐约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走的感觉,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双手的主人的安排之下,而他们都是被那双手操控的棋子。
回到城主府,这种感觉仍旧没有从芈陆心头消散。
好在大厅的血水和血腥味都被处理干净了。
城主府里的奴仆都是聪明人,在短短几年时间里经历过数任城主后,他们学会了如何迅速投靠新任城主并讨新任城主的欢心。
天空刚刚擦黑时,他们便为芈陆和斛律偃准备好了全新的住处和洗浴池。
洗浴池在一座高台上,四座黑色雕塑各立一角,皆是模样狰狞凶兽,凶兽龇牙咧嘴,喷出冒着热气的水柱。
中间是一个原形的池子,已被热水填满,热气氤氲其上,人迈进去后,只能瞧见朦胧的身影。
芈陆谢绝了意图伺候他脱衣沐浴的下人,独自来到洗浴池边。
他发现边上还放了一盏矮几,矮几不大,正中央燃着一碟香。
缭绕的白色烟雾形成一条细细的丝线,弯弯曲曲地往上延伸。
芈陆从乾坤袋里拿出银针,在香里停了下,确定这碟香无害后,遂放下心来,脱衣沉入热水中。
他靠坐在池边,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
许久,暗叹口气。
水里应该放有很多药物,泡久了有舒经活血的作用,芈陆慢慢放松身体,仿佛卸下了一身疲惫。
不过就在他打算起来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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