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落了一地。
网成了废网。
斛律幸被打断的自爆也无疾而终,金光以极快的速度从他身上消散。
他仅剩的右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砰的一声倒地。
“斛律婉, 又是你,怎么又是你……”斛律幸的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目光死死黏在七星昆仑剑上。
那把剑沉寂了快二十年, 宁愿自我封印, 也不想被任何人染指。
他做梦都想让自己的儿子得到那把剑, 他以最严苛的态度要求斛律兰, 原以为斛律兰达到曾经斛律婉的地步, 便能轻而易举地征服七星昆仑剑。
结果他错了。
七星昆仑剑苦苦等待了快二十年,甚至心甘情愿地染上魔气,它也毫不犹豫地跟随了斛律婉的儿子。
剑身上的黑雾似乎很喜欢斛律偃,温和地抚摸着斛律偃执剑的手,还亲昵地顺着斛律偃的手臂往上爬去。
斛律偃面无表情地走到斛律幸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随后,斛律偃开口:“周尚。”
周尚闪身而来,身体紧绷地半跪在斛律偃脚边:“帮主。”
斛律偃冷冷吩咐:“把他的舌头拔了。”
“是。”
周尚立即动手,不顾斛律幸的挣扎活生生地扯掉了他的舌头。
肉红的舌头被扔在地上。
斛律幸险些疼晕过去,他满嘴鲜血,可目光仍旧定格在七星昆仑剑上。
他真的错了。
最后还是斛律婉赢了,哪怕他绞尽脑汁地毁掉了斛律婉的生活,哪怕他费尽心机地把斛律婉从斛律家驱逐出去,哪怕他把斛律婉的儿子当成药引分割……
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赢过斛律婉。
他比不过斛律婉。
他的儿子比不过斛律婉的儿子。
他们父子俩输得如此彻底。
在滔天的剧痛中,斛律幸眼前阵阵发黑,身体里的所有气血都在一股脑地往上冲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双目失明、双耳失聪,大脑停止了思考。
黑暗中浮现出斛律婉的脸。
斛律婉漂亮的脸上带着俏皮的笑容,她对着斛律幸眨了眨眼,声音里满含笑意:“以后就是弟弟让着我了。”
弟弟。
凭什么他是弟弟?
只因他比斛律婉晚出生两年,他就要处处被斛律婉压上一头。
若有来生,惟愿他的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
他再也不要当别人的弟弟。
他再也不要有一个处处比他强的姐姐。
斛律幸闭上眼,猩红的血泪溢出眼角,等他睁开眼,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片茫然。
周尚表情怪异地盯着斛律幸看了一会儿,转头皱眉说道:“帮主,他是不是疯了?”
斛律偃没什么特殊反应,只是对着模样痴呆的斛律幸浅浅一笑:“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躲过去吗?我说过,我们来日方长。”
说完,他吩咐周尚,“看着他,别让他轻易死了。”
“是。”
其他人见斛律幸和斛律兰父子俩一死一疯,顿时没了士气,不多时便缴械投降了。
天空中的黑雾散去,日光重新笼罩京城。
然而天色阴沉,大片乌云沉甸甸地坠在京城上方,让本就压抑的氛围化作一张无形的网,密不透风地罩住了整个京城。
京城城门大开,以斛律偃为首的人马挟着一片血腥之气踏上京城的街道。
街道上空无一人。
街道两旁的房屋也门窗紧闭。
没有人敢出来。
但有不少人看见了斛律偃手里的七星昆仑剑,他们连一下都碰不得的七星昆仑剑正安安静静地呆在斛律偃手里。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
京城变天了。
整个世界都变天了。
-
闻人正在闻人晓和闻人遥等人的护送下连夜离开了京城。
不过他们没有急着回闻人家,而是先去了云烟教和无极阁暂时所在的鄂城。
他们不敢乘坐飞行法器,那东西太引人注目,只能在马车上忍受一路的颠簸。
尽管他们有意快马加鞭,却还是耗时数十日才赶到鄂城,他们没有在其他地方多加逗留,进入鄂城后便马不停蹄地去了东北方向的一处废宅。
宅门前有两个人看守,见他们从马车里出来,急忙迎了过来。
闻人遥动作飞快地将一个令牌递了上去。
守门人拿着令牌感受片刻,随后对同伴使了个眼色,把令牌还给闻人遥后,他们带着闻人家的人进入废宅。
废宅里设有结界,从外面看荒凉寂静,可里面别有一番天地。
闻人正被灵力反噬,受到重创,即便吃了不少灵丹妙药,也依然虚弱不堪,需要闻人晓和闻人遥双双搀扶才能勉强往前走。
走了几步,他又尝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他的眉头拧成一个结,面上全是不加掩饰的痛苦。
闻人晓见状,语气慌乱地喊道:“爹!”
闻人正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哇地呕出一口血来。
鲜血喷到地上。
包括闻人遥在内的其他闻人家的人皆是脸色发青,眉眼间充斥着深深的恐惧和担忧。
“不然我们先找间屋子歇下吧。”闻人遥提议,“小叔情况不佳,依我看,得尽快找个医修来替小叔调理一下才行。”
话音未落,就见闻人正轻轻摇头:“先去见他们。”
闻人晓和闻人遥对视一眼,虽然他们都不太赞同闻人正的决定,但是在深知闻人正脾性的情况下,他们也都没有出声阻止闻人正的决定。
在守门人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来到一间屋外。
推开屋门,只见里面已经坐了四五个人。
那几个人都没有说话,神情凝重地各自沉思,估计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瞧见闻人正被闻人晓和闻人遥搀扶着进屋,那几个人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
“闻人家主,你这是怎么了?”倪姝起身问道。
闻人正摆了摆手,吃力地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时间急迫,他不得不直接切入正题:“如今京城沦陷,想必周围的城镇也坚持不了多久,斛律幸和斛律兰一疯一死,司徒家和芈家态度不明,你们有何打算?”
倪姝慢慢坐了回去,沉声问道:“芈家那个好儿子跟着斛律偃堕入魔道,芈何峰和古秋的态度棱模两可也就罢了,可司徒家又在折腾什么幺蛾子?难道他们想眼睁睁地看着斛律偃把整个正派全部吞掉吗?”
闻人遥适时插嘴:“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司徒高阳那个丢失多年的亲弟弟就在斛律偃的手里。”
倪姝惊道:“什么?”
无极阁的阁主陈衬也皱紧了双眉:“据我所知,司徒家的小儿子是在昆仑山脚下历练时失踪,并且早已失踪多年,又怎么会落在斛律偃的手里?”
“还不都是明德义惹的祸。”闻人晓冷笑一声,用讥讽的口吻说道,“他看中那些人的血脉,趁着他们落单时将人拐走,还给人灌了药把他们囚/禁起来,打算以后炼成干尸傀儡,这下好了,帮斛律偃卖了个大人情给司徒家。”
闻言,陈衬脸色难看地咒骂一声:“明德义这个家伙,都死了还尽给人添乱。”
“对了。”闻人正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这才清点到人数不对,“其他人呢?”
说起这个话题,倪姝和陈衬纷纷噤声。
闻人正等待半晌,见两个人都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不由得心头窜出一股无名的火气,他一巴掌拍到椅子的扶手上:“我问其他人去哪儿了!”
倪姝没好气地说:“能去哪儿?都没来呗。”
火气一下下地撞击着闻人正的天灵盖,闻人正感觉自己太阳穴边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用力压下仿佛要把他的胸腔烧坏的愤怒,一字一顿地问:“太升宗呢?”
“没来。”
“御兽宗呢?”
“没来。”
“……四方派和行天派呢?”闻人正的指甲抠进扶手的木头里,搭在扶手上的整条手臂都在抖,“他们身为四宗两派之一,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都不出来表示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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