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更多的鲜血从他嘴里漫出来。
可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目光中的仇恨浓烈到恨不得将芈陆挫骨扬灰,他气得浑身哆嗦,口齿不清:“你、你竟敢杀我儿子!”
“我没杀你儿子,是我朋友杀的。”芈陆把手里的册子扔回案几上,看向齐望天等人的眼神冷淡得犹如在看几个死人,“但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你儿子了。”
齐望天还没从铺天盖地的丧子之痛中缓过来,突然间,一种来源于本能的不寒而栗的感觉爬上心头:“什么……你朋友是谁?”
这时,一道森冷且沙哑的声音轻飘飘地代替青年回答了他的问题:“是我。”
那道声音竟然是从身后传来!
齐望天怔愣一瞬,随即犹如被火焰烫着似的噌的转身,便瞧见一张近在咫尺的无比熟悉的脸。
对方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身后,而他们毫无察觉!
“你……”齐望天脸色发青,嘴唇发白,一时间好似见了鬼般,三魂七魄都从嘴里飞走了,“你是斛律偃?”
“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明明亲眼看着他们把你扔进寒土深渊的……”齐望天念到一半,蓦地意识到什么,双目睁大,“你杀了我儿子和明德义?”
“不错。”斛律偃坦荡承认,“是我杀的。”
说完,他扬手朝齐望天怀里扔了个东西。
齐望天接过一看,霎时猛吸口气,悲痛填满胸腔,让他险些当场厥过去。
这是他儿子随身携带的玉佩!
他做梦都没想到斛律偃居然没死,不仅没死,还四肢健全地站在他面前,并且杀了他唯一的宝贝儿子!
汹涌的仇恨淹没了方才的心虚和微不足道的愧疚,齐望天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扭曲,他把玉佩揣进怀里,目眦欲裂,双颊抽搐:“斛律偃,你敢杀我儿子,我就让你偿命!”
谁知斛律偃轻巧地挑了挑眉:“你大可以试试。”
旋即,他话音一转,声线猛地沉了下来,“但最后是谁来偿命,还说不准。”
“斛!律!偃!”齐望天狂怒,发了疯的提剑便上。
齐望天的两个下属见状,毫不犹豫地加入战局。
斛律偃没有像对待明德义那般一次性解决齐望天三人,而是跟猫逗老鼠一样地躲着他们,让他们每次攻击都落了空。
屋内灵力乱窜,狂风骤起。
无数书册从书架上落到地上,被风吹得哗啦啦直响。
芈陆赶紧将案几上那本最重要的册子放进乾坤袋里,然后寻了处较为安全的角落躲着。
果不其然,他刚站稳脚跟,就听得轰隆几声接连不断的巨响。
屋子塌了一半。
灰尘在大片落进来的阳光中飞舞。
齐望天丝毫没有收剑的意思,不留余力地对斛律偃发起攻击,甚至不惜使用高阶法器。
可斛律偃躲避的速度极快,让他们连一点影子都捕捉不到。
就这样耗了半会儿功夫,屋子塌了,树被扬了,眼前全是又破又烂的景象,尘土弥漫得满天都是,原本守在屋外的燕丰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重新落回地上,被火气冲昏脑头的齐望天才从滔天的愤怒和悲痛中找回一丝理智,他终于发现一个不对之处——
他没在斛律偃身上探到一点修为,斛律偃应该是个还未入门的普通人才对。
为何斛律偃能轻而易举地躲过他们的攻击?
还是说斛律偃的修为在他之上才让他探不到?
不可能!
斛律偃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子,怎么可能修炼到金丹期之上?!
齐望天内心大震,慌忙扭头看向两个下属。
显然两个下属也想到了这一层,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惊恐之色。
隐约间,他们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失去控制。
“原来这便是金丹期修者的真实实力。”一道平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还以为多少能比明德义那种被拔苗助长的人厉害上一些,现下看来,不过如此。”
齐望天三人略有气喘,寻声看去。
只见屋子的断壁残垣上立着一道漆黑的身影,斛律偃双眼紧闭,高高束于脑后的黑发被阳光镀上一层淡淡的暖色,他的皮肤如结界外的雪那般白,削薄的嘴唇扬起讥讽的弧度。
即使闭着眼,斛律偃似乎也能察觉到齐望天三人所在的方向,脑袋不偏不倚地对着他们。
齐望天再次有了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试图用拔高的声量壮胆:“你不是死在了寒土深渊里吗!”
“如你所见,我还活着。”斛律偃慢条斯理地从百锦囊里拿出明德义的化尸珠,五指覆盖而上,化尸珠的表面立即有黑雾升腾。
齐望天认出了化尸珠,双目重新被震惊填满,他呐呐开口:“那不是明德义的化尸珠吗……”
“正是明德义的化尸珠。”下属冷汗涔涔,一股冷意顺着脊背往上窜,冰得他声音发颤,“宗、宗主,他真的杀了明德义,还、还抢走了明德义的化尸珠。”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斛律偃还会使用明德义的化尸珠!
像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想,化尸珠里有源源不断的黑水涌出,顺着斛律偃的指缝落到断壁残垣里。
不一会儿,一双双干枯发黑的手臂从断壁残垣里伸出。
是干尸傀儡!
斛律偃在操控明德义的干尸傀儡!
这是为何……
斛律偃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齐望天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双腿发软的滋味。
阳光下的斛律偃睁开黑洞洞的眼眶,漂亮的脸上挤出一抹僵硬而残忍的笑容,他不慌不忙地开口:“你们表演完了,该轮到我了。”
很快,躲在断壁残垣后面的芈陆便看见了与不久前在后山上相同的一幕——
数不清的干尸傀儡从黑水里爬出来,如潮水般扑向齐望天等人。
齐望天的两个下属活生生地被干尸傀儡淹没,剩下修为最高的齐望天倒是能逃,可没走几步,胸口处猛然生出的剧痛硬生生地阻止了他的步伐。
他双腿跪地,双手捂胸,痛得身体直抽。
最让他绝望的还是他发现自己身体里的灵力在迅速流失,随着斛律偃的靠近,流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力凝为实质,争先恐后地渗进斛律偃的身体里。
这一刻,不需要任何解释和说明,他想通了一切。
先是明德义,后是他。
至于接下来是谁,想必一目了然。
斛律偃没死。
斛律偃活着便是挨着向他们讨债。
他艰难地抬起头,表情痛苦地看向仿佛一座沐浴在阳光下的巨山般俯瞰着他的斛律偃,那双黑洞洞的眼眶宛若深不见底的幽潭,即便里面空无一物,他也隐约从中看见了自己惨白且散发着气死的脸。
突然间,他十分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快死了。
死在斛律偃手里。
对生的渴望瞬间占据了齐望天的脑海,他想起自己和药宗堂以及斛律家之间的纠葛,顿时情绪荡漾,强忍剧痛地伸手抓住斛律偃的脚。
“我求你放过我,只要你放过我,我便把你母亲的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你!”齐望天蜷缩起身体,卑微地哀求,“明德义曾替斛律家主办事解决掉你母亲,斛律家便将你的舌给了他,我无意间得知他们的龌龊事,以此为威胁,才得到你的左耳,我把你的左耳还给你,把所有我知晓的秘密都告诉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斛律偃脸上清清冷冷,好似在听一件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
齐望天低声下气地哀求了半天,见斛律偃没有反应,还以为斛律偃默认了他的话,便道:“其实你母亲她早就……”
话没说完,就被斛律偃冷漠打断:“我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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