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认出了那张脸。
竟然是……
司徒温婉的脸。
当年司徒温婉随斛律幸去魔界抓斛律偃时,他和司徒温婉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几年过去,岁月没有在司徒温婉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但她已经死了。
她的脸色白中泛青,透着一股子死气,双目凹陷下去,嘴唇毫无血色,表情凝固在恐惧和痛苦交织巅峰的那一瞬。
真正让严扶内心发骇的是,他看见血雾包裹了司徒温婉的尸体,像是正在进食的虫子一般,小幅度地蠕动着。
露出来的脖颈已是血淋淋的样子,血肉模糊,分外恶心。
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
严扶的胸膛起伏不定,赶紧拉开自己和这具尸体之间的距离,他有些艰难地喘息起来,正要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却转头看见了更多的尸体。
原来这里的地上躺满了尸体,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只是方才他隔着血雾没有看见。
这会儿蹲下身,突然就看见了。
并且每具尸体都被血雾包裹,血雾在尸体身上大快朵颐,仿佛许多年没有进食的饿汉,大口大口地吞噬着尸体的血肉。
严扶怔愣地看了一会儿,再也忍不住猛地冲上喉咙的恶心,偏过头剧烈地干呕起来。
这哪里是阵法?
这个绝命阵简直是吃人的妖兽!
所以司徒高阳派进来的人不仅死了,还会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成为这个绝命阵的养料。
严扶的眼眶隐隐发红,几近愤怒地盯着司徒温婉那张惨白的脸。
司徒温婉啊司徒温婉。
你可真是心肠狠毒,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忍心拖这么多无辜之人下水,你才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兽!
严扶支撑着发软的双脚站起来,刚往回走出一步,他蓦地想起一件事——
对了,斛律偃呢!
斛律偃他……
他是不是也死在了这里?
血雾带来的刺痛慢慢穿透身上的防御法衣,严扶攥紧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进来前他设想过无数情况,却怎么都没想到绝命阵里会是如此血腥、如此残忍、如此令人绝望的情况。
斛律偃那个孩子再厉害也是一具凡人之躯,如何抵挡得住司徒温婉那个毒妇用命换来的绝命阵?
严扶心头逐渐发凉,他开始逐一分辨那些尸体的相貌。
都不是斛律偃。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都是年轻的陌生面孔。
不过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可以看出来,他们要么是闻人家的人,要么是斛律家的人。
严扶松开手,没了支撑力的尸体便往前偏去。
红雾一拥而上,很快就覆盖了尸体的整张脸。
严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没有法衣的保护,加上方才他不断翻找尸体,以至于有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的皮肤下面溢出来。
他的手俨然成了一双血手。
再这样下去,别说找到斛律偃了,恐怕他也要折在这里。
倘若现在就往回走,兴许还有出去的机会。
严扶闭了闭眼,他胸口贴着一颗感应石,他能明显感觉到感应石散发出来的能量越来越微弱。
这颗感应石是他连接外界的唯一物品,要是能量被耗完的话,那么等待他的下场只有像地上的尸体一样成为绝命阵的养料。
他经过一番挣扎,在紧张和恐惧的双重压迫下没有选择转头就走,而是站在原地用神识探查四周。
不管斛律偃是死是活,他都要把斛律偃带出去。
否则就一起留下来吧。
然而血雾不仅遮挡了严扶的视线,还在干扰他的神识。
他的神识刚探出去,似有所感的血雾顿时如同爬山虎一般地倾覆而来。
一阵钝痛从脑海深处传来。
严扶倒吸一口凉气,忍着钝痛继续将神识朝更远处探去。
就在这时,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他猛地一愣,反应过来后急忙睁开眼朝那个方向看去。
原本浓郁的血雾不知不觉变淡了些,一道高大的模糊身影缓缓显现出来。
那道身影正在向他走来。
随着血雾自中间分开往两边散去,身影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不多时,来人走到严扶面前。
熟悉的一身黑衣,熟悉的黑发高束,熟悉的冷眉冷眼,甚至连对方身上的血腥气都那么熟悉。
只是许久不见,对方又长高了,以前只比他高出一些,现在已经比他高出半个脑袋,他需要抬头才能平视对方的眼睛。
那双眼睛长得很是好看,眼眸狭长,眼尾轻挑,有着凤眸的妩媚,又比凤眸多出几分清冷。
以前那双眼睛的目光总是离不开和对方同行的芈陆,现在芈陆不在,那双眼睛里的光没了,只剩一片寂静的死灰色。
这让严扶想起了不久前看见的司徒温婉的眼睛。
可司徒温婉已经死了啊!
严扶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得斛律偃低声喊道:“严叔。”
“……”严扶安静过后,把涌到嘴边的话全部咽了下去,他问,“你没事吧?”
斛律偃轻轻摇头,反问:“你怎么进来了?”
“我进来找你。”说话间,严扶才发现自己几乎感受不到了感应石的能量,眉眼间霎时染上几分急色,他匆忙开口,“我带你出去,大家都在外面等你。”
严扶说完便走,可走了几步后,他并未听见斛律偃跟上来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去。
只见斛律偃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他。
严扶和斛律偃对视片刻,他仿佛从斛律偃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表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你怎么不走?”连严扶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语气也变得慌乱起来,他向斛律偃走近两步,“走啊,我们先出去。”
斛律偃仍旧不为所动。
正在严扶惊疑不定的时候,斛律偃俊美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很浅的笑容,他笑起来很好看,可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看都透着一丝诡异。
“大家都在等我?”斛律偃微微歪头,似乎很好奇这件事,“你说的大家都有谁?”
严扶不明白斛律偃为何这么问,但他还是如实回答:“很多人,司徒家主也在外面。”
“既然有很多人,那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进来?”
“……”严扶被问住了。
斛律偃从严扶为难的神色中寻找到了答案,眼中讥讽之色渐浓。
下一刻,他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成了哈哈大笑。
严扶第一次有了无措的心理,茫然地望着笑得停不下来的斛律偃,与此同时,不安的感觉在他心头盘踞。
“严叔,看来只有你愿意进来找我了,可惜你跑这么一趟也是白费力气。”斛律偃眯起眼眸,嘴角上翘,他笑得非常开心。
可严扶丝毫感受不到斛律偃的愉悦。
无论斛律偃看上去笑得多么开心,那双狭长的眼眸里始终覆着一层冷意。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严扶愣道,“我怎么白费力气了?”
斛律偃笑着解释:“即便你不进来找我,我也可以出去。”
严扶皱眉:“你如何出去?”
“很快你就知道了。”斛律偃神秘地笑了笑,紧接着话锋一转,“但在那之前,我要先找到两个人。”
“谁?”
斛律偃没有回答严扶的问题,他随意抬了下手,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把漆黑的剑划破弥漫在空气中的血雾直冲他们而来。
正是七星昆仑剑。
那把七星昆仑剑稳稳地停在斛律偃眼前,剑身剧烈颤动,发出嗡嗡声响。
斛律偃看向七星昆仑剑,笑道:“这么快就找到他们了吗?”
闻言,剑身颤动得更加厉害了,像是在回应斛律偃的话。
斛律偃伸手握住剑柄,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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