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亲眼见识过斛律偃的厉害。
芈陆在他们接连不断的哀求声中沉默下来, 他抿着嘴角,目光从他们苍白的脸上扫过。
良久,轻叹一声:“你们的包袱都收拾好了吗?”
他们皆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面色狂喜,井兰率先说道:“回宗主,都收拾好了,我们的东西都放在百锦囊里,随身携带。”
芈陆恍然地哦了一声,他这才想起药宗堂会给所有入门的弟子分配一个百锦囊,百锦囊的容纳不大,只能装几样法器和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品,等到该弟子在宗门里的地位提升了,便可去内务堂换个大容量的百锦囊。
于是他问:“你们的百锦囊够装吗?”
“够够够,够装的。”井兰点头如捣蒜,随即忙手忙脚地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百锦囊。
很快,她又从百锦囊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
只见那个东西由小变大,咚地一下落在厚重的积雪上。
雪花四溅。
溅到了那个东西金黄的表面上,瞬间被表面存留的温度烫化,化为几滴透明的水蜿蜒而下。
芈陆定睛一看。
他发现那个东西竟然是一个体积不小的炉鼎,鼎内隐隐有火光燃烧,让炉鼎表面微微发亮。
正在芈陆惊诧不已时,井兰又一鼓作气地从百锦囊里掏出几个炉鼎,她累得气喘吁吁,但看向芈陆的眼里闪着捡了漏的兴奋光芒。
“宗主,我们身上带了好多百锦囊,都是从其他人身上找来的,昨晚你们还没从阵法里出来,我们便把整个宗门搜寻了几遍,凡是能带走的东西都装进了百锦囊里。”她指着面前几个大家伙,小心翼翼地邀功,“这几个炉鼎是宗门里最好的几个炉鼎,长老们炼药全靠它们,我们就把它们也装上了。”
芈陆瞠目结舌。
“还有还有——”井兰旁边的少年也拿出一个同为黑色的百锦囊,一股脑地从里面掏出一堆东西,“除了花瓶摆件外,还有这些锅碗瓢盆,听说是从昆仑山上挖出来的上等灵石炼制而来,都是崭新的。”
“……”
“我还把前宗主的衣物拿上了!”后面有个青年急急忙忙地开口,“前宗主衣物多,也多是从未穿过的新品,不拿白不拿,我把能拿上的都拿上了!”
“……”
“还有缪阴长老种的花草,我把其中长势不好、用途不多的花草都挑出来了,剩下的全部装进了百锦囊里!”
“……”
芈陆沉默地心想,难怪不久前他从桃花阵里出来时,没再看见那片鲜艳且显眼的花海,只有一些看上去不太朝气的花草被零零散散地扔在小道边上。
原来都是他们的杰作!
强盗啊!
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强盗啊!
相较起来,芈陆把明德义和嵬生身上的东西洗劫一空的行为都不算什么了,搬空药宗堂仓库的行为和他们对比更是小巫见大巫。
井兰等人一直在忐忑不安地观察着芈陆的反应,见芈陆始终一声不吭,不由得心慌起来。
“宗主,要是你觉得还不够的话,我们再回去看看。”
“对对对,回去看看!”井兰身旁的少年连声附和,“我记得前宗主住处的所有屋门都是由上等材料打造,虽说比不上屋里的花瓶摆件,但是聊胜于无。”
井兰激动得一拍脑袋:“走!”
“走!”
“等等等等……”芈陆赶紧叫住他们,头疼地说,“别去了,来不及了。”
他们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估计斛律家那边已经得到消息赶过来了。
就是不知芈家如何了。
想到芈何峰和古秋,芈陆心里免不了地感到愧疚。
他原先想过和他们通信,但以他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也许永远想不通他带走斛律偃的行为。
从他们在祭祀台前拿走斛律偃的半颗心脏那时起,他们和斛律偃注定站在对立面。
是他对不住他们。
芈陆脸色有些难看,却也只能暗叹口气,他迅速整理好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开口道:“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我们一起离开,再晚一些,那些人就要来了。”
井兰等人高兴极了,齐声道是。
其实药宗堂里还有不少飞行法器,就藏在明德义的密室里,可惜密室设了阵法,井兰等人不知如何破解阵法。
不过就算他们拿了那些飞行法器,也不一定有派上用场的机会,使用飞行法器离开的话,无异于空中的活靶子,生怕那些人看不见他们在哪里。
如此一来,那些飞行法器等同鸡肋。
芈陆让井兰等人把东西收拾好后,便带着他们徒步前行。
还好他们人均数个百锦囊,把东西往里面一装,便是轻装上阵,尽管这冰天雪地的环境艰难了些,可胜在走起来轻松。
芈陆带着他们继续往西北方向走。
听说越往西北越荒凉。
若是一直往西北方向走,就彻底踏入了魔界的地盘。
芈陆不敢和魔界的人硬刚,可他更不敢被正派的人追上,那些人知道斛律偃身体上的秘密后会如何对付斛律偃——他不敢想象。
外面的生活到底比不上在药宗堂里面,他们白天赶路、晚上歇息,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
在这一段时间里,芈陆记住了那八个人的名字。
其中和他互动得最多的人便是井兰和那个叫黎淮的少年了,其余人多少有些畏惧他,和他说话时战战兢兢,甚至有两个年纪偏小的姑娘吓得双腿都在抖。
让芈陆奇怪的是,他们的年纪看着差不多大,应该都在十二岁至十四岁之间,而他们的长相竟然也有几分相似。
若说他们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可还是有个地方说不过去——哪有全部都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道理?
芈陆仔细想了想,倒觉得是井兰和黎淮他们被药宗堂的人下了药,才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改变了相貌。
加上他们失去了记忆,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前的长相,因此从未在这方面起过疑心。
失忆……
改变相貌……
芈陆反复咂摸着这两点,终于隐约品出了什么来。
然而他的想法只在福至心灵的一瞬,来得快也去得快,他没来得及抓住那一丝电流的尾巴。
“宗主?”
芈陆被一道气音拉回思绪,转眼瞧见井兰不知何时蹲在他面前。
他忍不住多凝视了一会儿井兰的脸,直到把井兰看得双颊烫红,逐渐惶恐不安起来时,他才有所反应地轻轻抬起下巴:“有事吗?”
“宗主,我们再往前走就进入魔界的地盘了,我们要接着走吗?”
芈陆顿了顿,问:“我们出来多久了?”
井兰立即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有三个月了。”
闻言,芈陆有些恍惚。
他们一路上忙着躲躲藏藏,没想到转眼就过去三个月了。
也是。
他们走过了冰天雪地,走过了鹅毛大雪,走过了悄悄冒出土壤的绿意,如今立春已久,天气回暖,也许过不了多久便能迎接盛夏。
只是斛律偃依然没有醒来。
芈陆找来灵石和良木重新为斛律偃做了一双手臂,斛律偃的脸上和身上都被清洗过,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安安静静地躺在黎淮带人铺好的被窝里。
芈陆坐在被窝旁边,转头就能看见斛律偃那张在夜明珠光线映照下的脸。
春天的夜里四处都是虫鸣声,微风习习,吹在脸上带来清爽的凉意。
芈陆伸手将斛律偃额头上被风吹动的碎发捋到耳后,才又接上他和井兰的话题:“再等等吧,等个一年半载,我们再进入魔界。”
井兰愣道:“宗主,我们要在魔界扎根吗?”
“我也不清楚,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芈陆如实回答,“但真小人和伪君子比起来,我宁愿面对真小人。”
井兰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我们都听宗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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