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奇鹤看他一眼。
薛非咬牙道:“别他妈跟个爹似的让我最好别这样,老子就要抽。”
单奇鹤把烟盒和打火机扔了过去:“随便吧。”
薛非接到烟盒,抓在手里,又没抽:“你不想管我了?”
单奇鹤笑:“你不是不想让我管么?”
薛非不搭腔。
单奇鹤顿了顿:“你没安全感,靠这些来获得安全感。”
单奇鹤手指点了点烟灰,情绪并不多外显,低声说:“我没给够你安全感。”
“……”薛非低声,“不是,我就是理解不了。做题都至少有个答案的,我在你身上总找不到答案。”
单奇鹤吸了口烟,眼睛缓慢地眨动了几下,声音也慢下来:“你性格不太好,顺杆子就往上爬,不达目的不罢休,做很多事情都要按自己认定的来。”
薛非手指攥着烟盒:“别这样说我。”
单奇鹤像是没听到,继续道:“高中跟那群混混打架弄得自己遍体鳞伤是,看不惯我息事宁人的态度是。发现我可能不如你所愿一直在默默喜欢你的时候是,跟我摊牌后发现我没什么太反感后立刻贴上来更是。谈恋爱了也是……”单奇鹤笑了下,“还记得我们刚确定关系的时候,我说咱俩柏拉图,你答应说好吗?”
“……”
单奇鹤把烟头按熄在窗台:“你刚刚这么做是要干什么,情趣?你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是要干什么?”
“正常人感觉到疼的时候,都会缩回去,你不,你要让我心疼,让我心软,要让事情按你设想的方式发展。你这辈子都只会让自己受伤的方式来……”
单奇鹤顿了顿,笑:“你逼我干吗,想得到什么答案?”
薛非声音干涩:“你别这么说我。”他想要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却疼得没法起身,他低声说,“你别上升到这种高度。”
薛非问:“你只是单纯,不想和我做吗,那以后就……”
话没说话,单奇鹤说:“因为我是你。”
薛非愣住,直愣愣的地盯着单奇鹤,没听清似地:“什么?”
“大了十几岁吧。”
“什……什么?”
单奇鹤走回来,垂着眼睛看他:“你觉得呢?”
薛非却感觉有一颗哈雷彗星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了过来,把他砸得仰面倒在了床上,把他砸的眼前只剩陨石摩擦空气产生的热量和光线。
他语气瓮瓮:“骗人的吧?”
一切好像都解释得通了,如果他过去都能接受这个人只是一个人格,那这一切就更能解释通了。
那种似有似无的熟悉感,那种生活中时不时出现的默契,那种毫无边界感的相处方式。
那种自己恨不得自己灵魂骨血都同属一个人的认同感。
多么奇妙。
单奇鹤没有说话,沉默地看他。
薛非仰起头,手指捏住单奇鹤的手指,用力到几乎想要把两个人的皮肉骨血都捏碎,然后再融合到一起,让他们再重新成为一个人。
薛非在单奇鹤拧起眉头时,小心松开手指,换成十指交扣的姿势。
他的第一句话是:“真好。”
单奇鹤挑了下眉——他从未预想过的反应。
薛非神态都平静了下来,他仰头看单奇鹤,试图透过外表来窥探这个属于他、是他的灵魂。
然后薛非神情动了动,他问:“那你……这一路,过得好吗?”
“……”
“你累不累?”
“……”
“有人爱你,有人帮你,有人关心你吗?”
薛非隔了好一会儿,突然低头,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低低的哽咽声传出来:“你肯定辛苦,孤独。”
“不然你不会回来,爱我。”
第76章
薛非的反应有些出乎单奇鹤的预料。
十多岁的自己愤怒、怨恨、委屈当然也哭过,但称不上多爱哭,几滴眼泪流完,手指和手掌一擦就强硬要求自己不许再哭。
可薛非此刻显然不是如此。
他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流血了不哭,生气愤怒口不择言不哭,面对单奇鹤的消极态度也不哭。
却因为臆想中的,自己独自一人长到三十多岁,而哭得不能自已。
单奇鹤开始觉得好笑,笑完后又沉默。
薛非抱住他的后腰,手掌和眼泪都覆盖在他的身上。
本来是觉得没什么,突然一下就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辛苦和孤单。
——原来人被人心疼确实会感觉到委屈。
委屈的两个人在深夜拥抱在一起,没有人在此刻抛出疑问打断宁静,到最后家里只有拥抱着的两个人、台灯的光、穿透窗户的月光、呼吸声、我和我。
后来他们相拥睡去,夜晚过去,太阳升起来。
薛非在这个跌宕起伏的夜晚做了个梦。
梦里他打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走进了一间氛围暧昧的酒吧,他茫然四顾,有酒保端着酒从身侧经过撞了他一下,他踉跄两步再去看,酒保回头看他一眼,笑嘻嘻地道歉:“诶薛哥忙着呢,乐乐他们在老位置等你,酒都上好了。”
薛非沉默看着酒保穿梭进人群,身后又有一个人撞过来,勾上他的肩膀,嘴上对着离开的酒保背影大骂:“清狗,乐乐也是你叫的?”
薛转头看,符乐深看着仍旧是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面无表情:“喊得声音再大他也听不见,要骂打电话骂,这样才能听见。”
符乐深哈哈乐,收回目光上下扫视他一圈:“诶,怎么今天穿得跟个大学生似的?”他说着往薛非眼前凑近了些,“不对,怎么感觉确实变年轻了?”
薛非没搭腔。
符乐深哎呀:“最近是做什么项目了?”
薛非视线在酒吧巡视,伸手:“你把你手机借我用下,我打个电话。”
“怎么,手机找不着了?”符乐深边掏手机边问,看他几眼,又笑,“怎么这副打扮过来了,看着像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了。”
薛非拿过他手机,看了这手机一会儿,符乐深脸凑过来,手机开锁了。
薛非摸索了一会儿,找到通讯录,搜索薛非,他说:“手机丢了,我打个电话。”
“被偷了?趁早换吧。”
薛非拨过去,把手机贴到耳边,嘟嘟嘟。
嘟嘟嘟——
“喂,怎么了乐乐?”
耳边嘈杂的音乐声霎时间退了下去,手机那头的声音清晰又熟悉,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笑意,一下像是直接抽出了薛非身体的另一半灵魂,浑身都被震荡了一下。
薛非被这种近在咫尺的感觉,震撼得握着手机好一会儿没说话。
那头又喂了声:“误触了?”
薛非问:“你在哪?”
那头停顿了会儿:“在吧台,不过你谁?”
“等着。”薛非说。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符乐深,抬脚就走,符乐深诶诶了两声:“怎么,手机被人捡到了,要还给你?等等,我喊哥几个一起去看谁这么好心,捡到手机二话不说还你,确定不是故意拿走为了搭讪?”
薛非走了两步又疾步走回来:“吧台在哪?”
“……”符乐深抬手指了指,“那儿。”
薛非扭头就走。
那个人在吧台喝酒,笑吟吟地跟面前调酒的酒保说话,手上还玩着一枚硬币。
薛非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神情、表情很像的,用魔术来逗人开心时候一些小表情也是。
——用自己的脸做这些表情,让这个人看起来没带一点真心,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逗人玩的气息。
薛非看他的脸,看他灵活的手指,看他抬起酒杯笑眯眯地喝了一口,看他视线移动,和自己的视线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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