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奇鹤还配合点了下头,薛非笑:“行,我去完洗手间去结账。”
单奇鹤洗洗手,回到了座位上,薛妈正在摆弄自己手机,脸色不太好——估计在被催债。
她见人坐下,看了一眼,放下手机,脸上一秒挂上微笑,她在扮演一个性格温柔、思念儿子的母亲,她柔声关心:“你平时跟小翡关系肯定很好吧?他如果平时有什么弄得你们朋友不开心,你也别跟他计较,他是个好孩子。”
单奇鹤把帽子放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会儿这个女人——她长得确实很好看,眉眼立体,年少外出工作,因为长得好看,被薛明德骗了,怀了孕生了小孩,小孩才出了哺乳期没多久,她就受不了这样的生活离开了。
小的时候薛明德总骂他,骂他妈,说他妈跟有钱人跑了,还留下他这么个垃圾。
女人仍旧在对着他微笑,因为平日没有保养习惯,明显烫染过多次的头发细看有些干枯。
她长了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所以不想吃生活的苦,只想坐享其成,赌/博输得负债累累,找上了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儿子。
——学习成绩好,本来以后可以当血包来吸,但她太贪,要快速变现,永远觉得自己有机会能回本。
甚至可能拿着亲生儿子贷款的钱,扔到赌桌上的前一刻,内心也幻想着回本后,把钱给儿子,再对儿子好点。
沉迷上赌/博的人,完全不能当正常人类来看待了。
她已经不是一位母亲,不是一位女士,甚至可以说不再是个人类。
单奇鹤无声叹了口气,他后来也见过这样的人,赌/博成瘾后,人变成快感的奴隶,全家都被毁了的也不在少数。
单奇鹤冲女人笑了下,从自己包里把薛非送他手机拿出来,放到桌上:“薛非想到要来见您,非常兴奋,提前给您买了这个礼物,听说这款手机非常好,很贵的。”他往前推了下。
女人作势推脱:“我怎么可能还要他给我买东西,他还是个学生。”
单奇鹤还是还是笑:“您可能不知道,薛非他爸,前段时间彩票中了大奖,”他说着顿了顿,嘘了声,“别人都不知道,是我跟薛非关系好,他才告诉我。”
薛妈顿住:“真的么?中了多少?”
单奇鹤维持微笑表情:“不太清楚啊,阿姨。”
阿姨往卫生间看了一眼:“小翡怎么还没回来?”
单奇鹤把单妈的银行卡放在桌上:“薛非觉得您会不要,故意躲开,让我来拿给您。待会儿您也别跟他说,免得他以为你不想要,心里难受。”
薛妈愣愣地看着银行卡,难以置信,连客气话都忘了说。
单奇鹤两指按着卡面,慢悠悠地往薛妈面前推过去:“您知道,因为薛非有意识起就没见过你,所以从小看见别人妈妈时,一直都在想您到底是什么模样。他小学时,路过学校门口早点摊时,看见别的母亲在给自己小孩喂饭,他都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两眼。”
薛妈看着银行卡:“里面……”
单奇鹤打断她的话:“您也知道,薛非爸爸一直说您是跟着男人跑的,心里觉得不光彩,对薛非算不上好,后来又结婚再生了小孩,薛非在家里就更不太好了。”
薛妈勉强把视线收回来,看单奇鹤,嗯了一声,顺嘴感叹薛非可怜,说自己未来病好了,要把薛非接来自己照顾。
单奇鹤笑:“他爸呢,前段时间中奖了,就给了他这张卡,也没什么钱,说是他未来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他做父亲养他到大学已经仁至义尽。”
薛妈又去看卡。
单奇鹤把卡再往前一推:“薛非觉得您不会要,所以特意走开,让我给您。他说自己大学四年苦一点没关系,他可以平时少用点,反正高中时也是这么来的,他还可以出去兼职,打好几份工……”
薛妈的手已经按到了卡上。
单奇鹤的脸色平静,眼睛没有一点笑意,他慢腾腾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薛妈低声说:“你们大学都有助学贷款的对吧?”
单奇鹤弯起眼睛冲她笑了下:“有的,您别觉得不好意思,您生病身体更重要,毕竟薛非只有您一个母亲。”
薛妈低声说:“阿姨也不想要,但是小翡是个孝顺孩子,我懂的。”
单奇鹤笑:“我懂。”
薛非结完账,在饭店门口站了会儿,他也不知道单奇鹤能跟他妈聊什么,他好笑地想着,像开家长会,还要派人来聊。
小时候开家长会时,就他总没大人,老师有话只好直接跟他讲。讲不讲得明白,他也听着,这会儿十八岁,已经可以自己给自己当家长了,更何况是见亲妈,单奇鹤都能支开他非跟他妈聊两句。
薛非闷笑了两声,又仰头看路口红路灯,这饭店是单奇鹤随意挑得苍蝇馆,店在巷子深处,门头很小,门口挂着透明的塑料帘都有些泛黄,但味道还不错,他抬脚轻轻踢了一脚地上一颗小石头,看它咕噜滚远,怀疑单奇鹤是不是有什么美食家天赋,每次随便找个店吃饭,都能找到不错的饭店。
如果不是刚开学那会儿,他和室友出门吃过几次饭,都快以为滨海这个城市每一家饭店都挺好吃。
薛非又想,跟他妈聊什么呢?
他几乎能想象单奇鹤这种操心性子,会坐在那儿告诉他他妈,他小时候是多么可怜,又是怎么想念这个母亲。
by郁阎。 单奇鹤会说——薛非很想你,请你对他好一点。
薛非眯着眼睛看着太阳光被一片云挡住,他抬手从指缝中看云层中漏出的阳光。
没有那么想啦,也不需要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再对自己好。但想到单奇鹤如此心疼他、如此为他,他内心顷刻充斥上了一股热意。
他产生一些极其荒诞的想法,不只该让单奇鹤成为他的爱人,还要成为他的家长,成为他父亲和母亲,他如果从单奇鹤的骨血和爱意中诞生,他就完完全全属于这个人,他要永永远远的、让自己的灵魂、血液和基因都来自和属于这么一个人。
那是多美好的人生。
思维还在发散,身后过来一人,伸手直接捏他后脖颈,薛非鸡皮疙瘩从脖子蹿到耳后,阳光从云层后出来,刺目的阳光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他偏躲开。
回头看见单奇鹤,神情稍有些飘忽,轻笑问说:“你跟我妈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单奇鹤松开手,“说你可怜,在家爹不疼后娘不爱的,让她多心疼你。”
薛非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还是笑:“我缺她点心疼么,这会儿才想到我。”
“行,那你先陪你妈,我有点事,到时候再联系。”单奇鹤背着包准备走。
薛非伸手去抓他胳膊,轻声问:“你要去哪儿?”
单奇鹤耐心道:“这儿有个集训班,我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薛非道。
单奇鹤往室内扫了眼:“那你妈呢,你陪你妈逛会儿去。”
薛非摇头。
“明天回江水了,我得回去学习,不然真考不上了,我读高五?”
“……怎么明天就回去?”薛非手指捏着他胳膊不松,“你不陪我么?”顿了会儿,他又说,“那我买票跟你一起回去?”
单奇鹤好笑,拿开他的手:“别烦人,要影响我高考了。”
薛非顿了顿,手指又重新粘在他手腕上,低声:“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么?”
单奇鹤无奈看他两眼:“不是想见妈妈么,你陪你妈逛会儿,等明年考完,我不就来这陪你了么?”
薛非看着他,语气轻飘飘的:“我也没那么想陪她……”
单奇鹤拍拍他手背:“好了。”他又往屋里看了眼,“我今天又不走,事情办完就来找你。”
薛非哦了一声,手仍旧没松。
单奇鹤突然想起似的:“对了,你送我的手机,我给你妈了,别烦,好歹生你一场,没她哪来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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