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谢司珩回答,另一个人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因为渔船上的水手每次出海前都会买炸鱼和薯条,每次都喂,久而久之,这群蠢鸟就觉得炸鱼和薯条是它们的饲料了。”
一个胖胖的本地女人走到两人面前,幸灾乐祸地示意了一下谢司珩手中的纸袋,“以后来港口别买这些。你们两个的票给我看一下。”
谢司珩无奈地笑,在手机上调出订票页面,递给她。
胖女人极为娴熟,“你们两个只定了船票噢,寻鲸的导游费得补交。一人五十刀,现金还是移动支付?”
宋时清:……
明明之前在软件上付的钱,已经超过当地观鲸船的一般收费标准了。他和谢司珩就是被坑了吧。
谢司珩神情未变,笑着掀起眼皮,和快艇的女主人对视一眼。
胖女人耸肩,“你们现在走我可不会退还船费。”
谢司珩没说话,只拿出银行卡,刷了一百刀过去。
胖女人见状露出笑来,“放心,今天肯定让你们看到鲸鱼。”
说完她留下了两件橘黄的救生衣,转身,朝她正在前面开船的丈夫走去,背影看起来极为满意。
——恶鬼偏财可不是好赚的。今天会发生什么呢?
宋时清伸手,从纸袋里拿出一根薯条,忍笑开口,“我们是不是有点太惨了。”
谢司珩转向他,片刻后伸手将宋时清脑袋上的一根白色鸟毛摘了下来。
还笑呢,又被鸟欺负又被人欺负的,怎么一点都不记仇啊。
也是,时清这辈子过得还算顺遂,性子也从容了不少,不会再因为这些小事战战兢兢。
虽然还是很乖。
宋时清就见谢司珩淡笑不语,撕开纸袋,将里面还热的食物摊开摆在腿上,油炸的香气一下子在这片空间弥漫开来。
但谢司珩并没有急着吃,而是拿起了一个汉堡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七八个类似虾球的,炸得金黄酥脆的丸子样东西。
谢司珩拿起一个,递到他嘴边,“尝尝看。”
宋时清莫名,乖乖张开嘴,任由谢司珩将圆形的食物塞进他嘴里。
他一咬,微腥带着鲜香的汁水在粘稠地舌尖化开,霎时间盈满整个口腔,留下一张瘪下来的脆弹结膜。
——这是大鱼的眼睛。
南方都有吃鱼头的习惯,宋时清自然也不排斥,但有些食物,一旦大的过分了,吃起来就会让人觉得古怪。
“怎么了?不好吃?”谢司珩问道。
“……好吃。”宋时清迟疑了一下,“就是太大了,好奇怪。”
“我也觉得挺奇怪的,第一次见到油炸的眼睛。”谢司珩说着,又拿了一颗喂到宋时清唇边。
宋时清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一边说着奇怪,一边却不受控制地低头继续吃下了又一颗鱼眼睛,湿红的舌尖无意识地舔舐过下唇。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正在公共场合,被谢司珩投喂着。
“你不吃吗?”
还剩最后一颗的时候,宋时清终于回过了点神,含糊地问道。
“我从小就不吃鱼头,你忘了。”谢司珩看着他吃下最后一颗,漆黑的眼瞳含笑地注视着他,“好乖。吃得好快。”
宋时清意犹未尽地看着他扔掉纸盒,神情有些慵懒。
虽然胃里的饱腹感不强,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宋时清就是觉得自己“吃饱了”。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抱在怀里一样,凉丝丝的,极为舒服。
他看着窗外,迟缓地眯了眯眼睛。开始期待起接下来的行程。
而谢司珩支着头看他。海风拂过海面,吹进船舱,将宋时清的头发轻轻勾起。
——百余年来,这片海里埋葬了太多无辜的人。深海中的鱼蚕食着他们的躯体,携带着他们的灵魂成长壮大。
这种鱼的眼睛对于现在的宋时清来说,非常滋补。
就是可惜了,在这里只能油炸,还有点腥气。要是在国内,找个瓦罐煲汤应该会更和时清的口味。
谢司珩就像是一片黑暗森林中的掠食者一样,为了养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叼回巢穴的伴侣。看到什么对宋时清有好处的东西,都想带回来喂他吃下去。
好消息是,这能延缓宋时清发觉自己体质异常的时间。
坏消息是——这会加快宋时清融入黑暗的进程。
如果此时顾青在这里,就会沉默地发现,宋时清现在,几乎已经被裹进了难以驱散的阴气中。
快艇启动,船头破开海水,朝着远方广阔的海面驶去。
甲板上,快艇的男主人嫌弃地看着面前背着个麻袋的老人。
旁边的胖女人也不高兴地拧着眉毛。
他俩都不是眼球十字架的信徒,只是普普通通的科伦坡当地小夫妻。但从几年前开始,港口就被这群神神秘秘的疯子信徒包下了,他们这些人想出海,必须缴纳停泊费。
交钱倒是没什么,毕竟之前他们也要向政府的管理部门交钱。
只是现在,他们除了交钱以外,还要时不时向教徒们提供帮助。这群疯子时不时就搬一些带血耳朵动物尸块上船来,每次弄脏甲板,还要他们自己清理。
老人将麻袋扔进甲板下的船仓里,慢吞吞转过身,阴鸷地看了两人一眼。朝后面背阴的地方走去。
胖女人没好气地看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地回到船舱里。
科伦坡港口朝外,不多远就是一连串露在海面外的礁石岛,漆黑的礁石被海水冲刷得菱角圆润,近海面的部分,密密麻麻地生长着一层贝类。
宋时清眼睛亮亮地朝那边看,才摄入了阴气,他现在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样,软软地趴在栏杆上。谢司珩看得心满意足,从后面环住他的腰。
“嗯?”
宋时清抬头,他隐隐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些太暧昧了,轻轻挣扎了一下。
谢司珩无辜地看着他,反正就是不松手。
宋时清慌了,按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你……”
谢司珩凑过来,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
他像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喜欢宋时清才好了,笑眯眯地看着宋时清有些无措的脸,又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不远处还有外国旅客叽里呱啦的交谈上,宋时清一下子红了脸,手忙脚乱地往外挣扎。
谢司珩没桎梏他,松开手,背靠着栏杆看着他笑,餮足得仿佛一只完全吃饱了的兽一样,在阳光下,连眼底都大方地给光留出了一小片空间。
宋时清红着脸偏头不看他。
他总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答应谢司珩的。
他现在就已经不排斥谢司珩的亲吻了……只是觉得有点害羞而已。
怎么这样啊。他们两个当了这么久的朋友,如果真的在一起,那以后……要怎么跟陈建安之类的人解释啊。
他兀自纠结,谢司珩偏偏使坏一般,绕过来看他的脸。
“你烦死了,离我远点。”宋时清小声嘟囔,又转到另一边去。
他今天明明是出来看鲸鱼的,谁想要看谢司珩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啊。
谢司珩跟打定主意要扯猫咪尾巴毛的坏乌鸦一样,又闲闲地走了回去,随便找了一个话题逗宋时清,“咱们中午吃什么?去礁石滩上抠扇贝怎么样?”
宋时清小声反驳,“那不是扇贝,而且礁石滩下面很深,站不住的。”
谢司珩指了下快艇旁边的救生船,“我坐船上抱着你,你去切它们。或者你抱着我也行,你能抱动我吗?”
“……你好烦啊谢司珩,你能不能闭会嘴。”宋时清羞恼。
谢司珩笑出了声,“我说什么了?是你多想了吧。被抱一下这么敏感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碰不得?”
以前和现在当然不一样,以前他们两个还小的时候,在一个浴缸里洗澡也不见得会发生什么,现在呢?宋时清觉得自己光是站在谢司珩面前都有些危险。
心里别扭,宋时清索性看向海面。谢司珩总不可能跳下去挡住他的目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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