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清被叫醒的时候,飞机刚才正在准备降落。
他睡得昏昏沉沉,谢司珩让他起来就起来,让他跟着走就跟着走。还是下飞机时直面热浪,才滕然清醒过来。
这就到了?
宋时清茫然环顾,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湿漉漉的。
之前总是做梦,一觉睡得又沉又累。现在不做梦了,睡起来都没感觉,像是只是眨了一下眼睛而已。
就是全身很软,酥酥的,没有力气。
宋时清漫无边际地想着,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对上谢司珩的目光。
谢司珩最近总像是看不够他一样,无论什么时候宋时清转过来,都能对上他正盯着自己的目光。
仿佛要把他所有小动作都收入眼底,记进心里,或是干脆用瞳仁锁住他的的灵魂。
将他永生永世困在自己身边。
“……干嘛?”宋时清问道。
小傻子,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这句话谢司珩只敢在心里说,要是说出口宋时清又得生气了。
他笑着收回目光,随便给宋时清指了个方向,“吃饭?”
他们还要等两个多小时才能转机,得自己在机场解决午饭。
宋时清顺着看了眼,“我想吃芝士牛肉卷。”
他才说完,谢司珩又笑出了声。
宋时清莫名其妙,还有点委屈,“你笑什么?”
谢司珩侧过脑袋,“没。”
宋时清心说我又不是瞎,你明明就还在笑。谢司珩他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但宋时清哪里知道,自己刚才困意未消,呆呆看着一排店努力思考要吃什么,最后说出芝士牛肉卷的样子,每一分都死死地踩在了谢司珩那不知道长成什么样的心尖上。
宋时清满头问号,眼见谢司珩跑去点餐了,只好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手脚都提不起力气,坐下没过一会,又想闭眼睡去。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只觉得这个漂亮的青年是昨晚没睡好,但落在朝这边走来的一个中年人眼里,却是鲜明的恶鬼缠身之势。
那只鬼胎的鬼气正一丝一缕地融进他属于活人的躯体中,现在只是让宋时清懒懒的,嗜睡怕冷。
再过一段时间,他会本能地去亲近这些鬼气的源头。
活人虽然不像是那些被谢司珩影响的恶鬼,但多多少少会染上那些东西贪婪的恶习,会不知满足地扩充自己。
喜血食,行恶事,直至最后成为不人不鬼的怪物。
这就是普通人沾染鬼气的下场。
在宋时清之前,还没有活人被恶鬼反哺的例子。
站在远处的中年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宋时清格外白皙的侧脸,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诶,顾天师,我找到您说的那个小孩了……是,他身上鬼气很重,看着像是认了个鬼牌一样。”
中年人不清楚宋时清的情况,他只是一个常驻澳门的编外顾问。刚被顾青一通电话指挥了过来而已,此时有点小心翼翼的。
这种鬼气入体的事情可不好处理。
上个月,就在他们这里,有个十八线小明星突然失踪了。等被找到的时候,那人疯疯癫癫的,正在屠宰场外面捡牲口的内脏吃。
后来案子被交到他们手中,细细调查了才发现,原来是他认了个鬼牌供养。
不知道乱来了些什么,鬼气入体,又没人帮他缓解,最后甚至算不得活人了。满身是血,神情癫狂地说着些什么自己上辈子是个大官,被乱民砍死,下辈子要成仙,长生不老之类的鬼话。
“……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就他一个。对,就他一个。”中年人答道。
电话那边的顾青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中年人点头答应,挂断电话以后,清了清喉咙,走了上去。
宋时清本来都快睡着了,恍惚间,突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个长相很憨厚的中年人,看着有点像是干体力活的样子,宽手宽脚的。
“诶,您好,您是宋时清吧。”
宋时清有点懵,赶紧站起来,“您好,您是?”
中年人一笑,“我是顾天师的同事,他让我过来给您带一句话。”
宋时清突然被人叫就已经够莫名其妙的了,还第一次听见别人这么称呼顾青,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中年人也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顾天师说——您要是遇到什么古怪的事,可以去狮子庄找答案。”
“……什么?”宋时清问。
什么狮子庄?什么古怪的事?顾青想告诉他什么?
中年人一摊手,“我也不知道,这是顾天师算出来的东西,我对卜算并不精通。”
在机场吃饭的人不多,谢司珩拿着饭走过来时,立刻就注意到了宋时清身边多出来的中年人。
他眸光暗了暗。
但这个中年人身上,与宋时清的因果很淡。在今天之前,他与宋时清根本就是陌生人。往后,他也不会再和宋时清有什么联系。
顾青甚至没有告诉他任何相关的事情,只是让他过来传一句话而已。
不相联系、不相知晓,无前情往事,无后来因果。
谢司珩看不清他的来意了。
谢司珩走过来,中年人正好乐呵呵地走开。
他低头看向宋时清,将手上的芝士饼递给他,“谁啊?”
宋时清皱了下眉,他本想告诉谢司珩的,但刚才那个中年人嘱咐他说,这句话最好藏在心里,谁都不要告诉,不然可能会有不好的影响。
宋时清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推销东西的。”
“在机场推销?谁家的销售啊,这么尽职尽责。”谢司珩笑得不动声色。
宋时清小小“唔”了一声,避开他的目光,低头拆饼的外包装。
他手上没力气,扯了两下没扯开,直接抬头递给谢司珩,示意他帮自己打开。
谢司珩:……
隔壁桌坐着对小情侣,女孩子正抱着瓶冰汽水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度原因,好几下都没拧开。
于是,她就和宋时清一样,从善如流地用饮料瓶一敲男友,对方立刻娴熟地接了过去。
谢司珩笑着拆包装,微微弯腰,“看见了吗?你和人家一模一样。”
宋时清懒懒,“胡说。”
说完接过自己的午饭,转过身不理谢司珩了。
——他在想刚才那个中年人的话。
狮子庄……
他默念这几个字。
宋时清想了好几遍,还是没想出相关的信息。
他给手机开了机,点开搜索引擎,输入了这三个字。
宋时清本以为这是一个类似什么五庄观太平山之类的,有庙宇有道观的地方。
相关页面很快跳了出来,宋时清垂眼,随即就是一滞。
【狮子庄公园,位于涂山县西南,原名北门桥,是……】
后面的字宋时清已经看不下去了,他只盯着“北门桥”三个字,脑中几乎被淡忘的记忆,如同突然被拉出水面的鱼笼一般,霎时间炸开一片水花。
这三个字他听过——
在涂山上的鬼域里听过,后来入梦,梦中的恶鬼好像也说过。
可是那里能有什么答案?难道那里藏着恶鬼为什么会缠上他的真相?
要真是这样,他不太想去找。
宋时清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
在手机边缘,那一点点细细的黑色边缘中,映出了另一张和他贴在一起的青白阴鸷的面容。
活人看不见的东西趴在宋时清的背上,躬身贴着他,也盯着北门桥三个字,片刻后抬眼,与谢司珩对视。
你就该弄死那个叫顾青的。
另一边,中年人打着电话跟顾青汇报情况。
“是,您说的话我已经带给那孩子了……哈哈哈,不用谢,谢我做什么,这么多年,我们麻烦您的地方那么多。”
“……好,好,那孩子是什么情况,需要我找人多关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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