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和里面的胎比起来,外面这层也算不得什么了。胎才是真正的好东西。你马上啊,去后院采点新鲜的小葱回来。这个要和拍开的胡椒炖,其他什么都不放,炖出浓浓一锅白汤,盛出来以后稍微撒点盐和葱花,呦——神仙不换。】
【少爷看中太太,这么补的好东西都能给他寻来,真是用了心……所以我们女人啊,就得嫁个好人家,嫁得好——】
姨婆笑出一口稀疏的老牙,【你就能吃上别的女人的,不然啊,你的被别人吃。】
胭脂滕地打了个冷战。
侧面房间里,宋时清胃部抽动,一股酸水猛地涌了上来。
他攥住旁边的木架,身形晃动。
如果他不跑,等几个小时以后,这碗“补汤”是不是就会送到他面前。然后呢?那东西会逼着他喝下去的吧。
宋时清一阵一阵发冷,只觉自己要跪下去了。
厨房里面,胭脂挠了挠头,【我是太太的人,没人吃我。】
姨婆冷笑,转身将肉膜下了国,【那就记好你的身份,别想着爬床。我看咱们太太是个闹腾的,回头你敢逾矩,我亲手了结你肚子里的小杂种。】
同类型的敲打,宋时清只偶尔在影视作品里看到过。
胭脂愚钝地消化这句话,片刻以后发现自己根本不懂,于是她跟往常一样,嗯嗯地应了下来,毫不在意自己是否受了委屈。
当这些本就应该尘封入土的“规矩”,被两只恶鬼在宋时清眼前演绎出来,那阵令人不适的排斥感到达了顶峰,随之攀升的是从未消散的恐惧。
这里和那所肮脏的医院不一样。
那里的鬼医生只有在有人的时候,才会行动。它的行为只为了捕捉闯入鬼域的活人,更类似人们认知当中的那些恶鬼。
但这里的鬼不一样。
它们就像是一群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已经死去的尸体,认为自己还活着。
它们遵循着生前的性格和行为方式生活,如果忽略它们确实和活人不一样的躯体,这看起来就是一个清末时期的大家族实情。
……为什么?
是这里的恶鬼不一样?
还是【它】故意这么做?
故意……制造出这么一个它认为宋时清能安心生活的地方……
不等宋时清想明白,厨房那边就响起了当当的敲桌声。
【这个腥气大,你把它放井里浸会水。然后去给我拿点姜来,也不知道太太吃不吃得惯姜……】
宋时清后退了一步,他的目光微微偏移,身边木架子上,干货和姜蒜摆在一起,脚边还有数个酱醋坛子。
……是了,大户人家厨房旁边的小柴房,可不就是用来放这些暂时用不上的作料小菜的吗。
胭脂端着木盆走了出来,向着水井走去。
可即便她是背对着自己的,宋时清也不可能再从这间柴房里跑出去了。
宋时清背靠着坚硬的木架,目光呆滞地划过根本没有躲藏空间的柴房,冷意一点一点地攀了上来。
外面的胭脂似乎是放下了水桶,水桶底和井水面砸在一起,“啪”得一声。
她就要转过身。
我会被抓回去吗?
宋时清在心底问自己。
右侧成捆的树枝突然动了一下,在宋时清茫然惊怯的目光中,柴堆后露出了谢司珩半张擦着灰的脸。
【姨,你要多少?一块还是两块?】胭脂高声问道。
厨房里的老妇人咒骂了一句类似蠢货的话,自己过来了。
【这点小事都干不好,以后太太准打死你!】
而她口中的“太太”此时就在她们几步远之外的柴火后面。
谢司珩一手扶着柴挡在自己面前做掩护,一手捂着宋时清的下半张脸。
两人贴挤在一起,夏天衣服薄,体温互相传递,熨帖的舒服。
光线昏暗的狭小空间里,谢司衡微微低着头,黑瞳明亮。脸上头发上沾了不少泥和树叶,不知道是钻哪里划上去的。
像是只一路披荆斩棘跑过来的大狗。虽然皮毛上全是泥水树叶,但帅得没办法不让人心动。
宋时清呆呆地仰头看着他。
外面姨婆大声骂胭脂,把几个木篮子摔得砰砰响。谢司珩看了宋时清许久,突然松出一口气,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低头,快速在宋时清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其实是个很冒险的动作,因为柴火稍稍碰撞就会发出声响。
但他们两谁都没有在意,柴火堆也确实没有发出声响引来恶鬼。
宋时清眼睛眨了一下。
没事了。
谢司珩用口型慢慢地说道,笑眯眯的样子,像是在看被自己叼回来的小猫。
宋时清脑中混乱。
谢司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一路找过来……
宋时清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早晨,这人站在自己面前,有点尴尬又满是笑意的眼睛,那时下意识的回避和现在心底涌上来的难言滋味交织,隐隐地,浮上来一丝让人脑袋晕晕乎乎的暖意。
另一边,小祠堂里,它蹲在一盆火前,慢条斯理地将手中黑色的团气拎着,架在火焰上方烧。
火舌舔舐着鬼胎的魂灵,时不时发出类似冷水浇在滚烫灶台上时发出的声响。
活人感受不到的世界里,尖利的哭嚎一声连着一声,它甚至骂不出恶毒的话语了,只顾着求饶。
随着这团气越来越小,一点黄色突然从其中透了出来。
它动作顿下,捏住黄色边缘,将其一扯。
一枚折好的符就被它捏在了手上。
【追踪符】
它就说为什么这东西在时清面前还能动,明明是没有清晰理智的玩意,有它镇着,合该瑟瑟发抖才对。
原来是被符遮了感知。
……得和时清道歉啊。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时清好像怕自己怕得过了头。
……明明以前很乖很喜欢哥哥的。
它缓慢地站起来,拖着无数扭曲的肢体朝外走去。
在踏出小祠堂得时候,它抬起头,嗅了嗅。
它闻到了引路香的味道。
这章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对于鬼胎的吃法是我真实听到的。当年医院管的不严的时候,我老家那边确实有人吃着补身体(强烈谴责!)
她们还会哄小孩吃(暴怒谴责!)
说是这玩意能治月子病,但我一直觉得这玩意只能让朊病毒狂喜,月子病就是生育和没休养好的代价,一个胎盘能顶个鬼用,更别说那啥那啥了(强烈暴怒谴责!)
第三十七章
追踪符在被捏碎的一瞬间,顾青就察觉到了。
他猛地捂住胸口,俯身下去,喉咙口一阵腥甜。
“你怎么了?”站在他身边的历允立刻发觉,冲上来扶住了他的手臂。
被损伤紫府的痛感自灵魂深处一阵一阵地涌上来,要不是历允抓着他,他现在可能就跪下去了。
绝大多数不通道的人都觉得,像是五雷符这样强攻击型的术是最厉害的,但其实不是,那些都是一次性打出去的炁。
反倒像是追踪这种,精准度极高,被归在卜算大类中的术才是最厉害的。
一定要比,这两个一个是刀,一个是规则。
武器见血在明,力有尽时,规则无象无形,却能牵引众生。
当然,用这种术被懂的人揪住,做法反噬也最能直接伤及根本。
——那东西生气了。
其实想想也是。
今天是他新婚的第一天。顾青这群人用的术,影响了鬼胎的感知,让本来应该像团肉一样安静的东西胆大妄为地咬了宋时清,毁了它调理小妻子身体的机会。
宋时清没收养鬼胎,到现在还是活人的肉体,受不住他身上的阴气,根本没办法真正洞房。
它怎么可能不恼火?
更可况,谢司珩手上的引路香也是顾青给的。
新婚第一天,他们害它没拢住自己的小妻子不说,还送来了一个情敌。
它正房的位置都还没坐稳呢,哪能想要分一半床出去,什么时候恶鬼能这么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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