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完全没有觉得后视镜里的景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在宋时清的头顶和后背处,多了数条揽在宋时清身上的青黑色手臂。
它们轻柔地磨蹭着宋时清裸露在外面的小臂和手腕,环住他的腰,像是数不清的,会将宋时清拉入另一个世界的锁链一般。
这就是谢司珩叫他来的原因。
和他接触越久的人,越容易被【影响】,从而自然地忽略那些可怖的异状。
等到宋时清身边,再没有一个人会提醒他,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人是多么的不正常以后——
【……时清……嘻嘻……】
车顶靠近宋时清侧脸的位置,似乎挤出了一张与谢司珩别无二致,只是更为阴鸷俊美的鬼脸。
它用眼白完全被血色覆盖的眼睛侧盯着宋时清,那样子,似是已然餮足又像是急切想要索求更多。
宋时清毫无所查地抿唇,看着谢司珩定的酒店房间实拍。
“是走廊西侧最后一间吗?”他问道。
谢司珩“嗯”了声,“咱们定得急,只剩下这一间了。”
宋时清小小犹豫了一下,慢吞吞抓住谢司珩的衣袖,“能不能换一家啊,我以前听别人说,走廊尽头的房间,容易藏鬼。”
他抬起眼,自下而上地给了谢司珩一个眼神。
“行。”谢司珩哑然失笑,“我现在就换,咱们以后再也不住走廊尽头的房间了。和这种不正常的传说相关的事,我们都离远点。”
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转向谢司珩,冷冷朝他露出一个笑来。
谢司珩神情分毫不变。
小傻子,哪能让你撞鬼呢?
你身边的两个东西,连靠近你的人都想吞掉……
另一条高速上。
历允看了眼时间,“快下高速了,你确定咱们两个人能对付得了那只附在谢司珩身上的鬼?”
“……没那么麻烦,想办法让他俩跟咱们回去就行。我已经让人在回程的路上准备了。”
历允:“为什么不干脆让你那些帮手跟着咱们一起去蒙村?”
顾青闭着眼睛,眉间紧锁,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腿上,被密封袋封装的两件血衣上,过了一会才沉声回答。
“那些东西有自己的‘领地’,越靠近它们自己的地方,能力越强,一大群像我这样的人进村,肯定会引起怀疑。”
历允了然,严肃地点了店头。
他抽空朝顾青那扫了一眼,过会,趁着下高速排队的空荡又看了一眼。没忍住开口问道。
“你一路上都闭着眼,累了?”
“……不是。”
顾青烦躁地睁开眼睛,从中间拿了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我一直在卜这件事的结果。”
历允现在已经不会对他的话感到惊奇了,闻言直接问,“什么结果?”
顾青没立刻回答,沉默了好一会,车厢中才再次响起了他的声音——
“——与我无关。”
历允舔了下嘴唇,“什么意思?”
顾青侧眸看向他,一张脸凉得能滴出水来,“就是说,我们现在去救谢司珩和宋时清也好,不救也罢,不会对这两人的走向结果产生任何影响。”
“或者更大一点,我们去查蒙村的那位‘神明’也好,放着它不管也罢,我们的任何行为,都不会改变它的未来。”
冥冥之中,那条无形的丝线似乎是因为他顾青的加入,轻轻颤了一瞬。
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
那个东西延续了百余年的谋划,不会被任何人改变。
车前方,已经出现了村子的景象。
历允:“我没懂,什么意思?你们不是经常说什么冥冥之中自有天命的吗……”
“不是一个概念。”顾青挥手打断他,“尽人事后才听天命,先行事在人为,后论天道无常。哪有定下的命?”
能出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现在和他们对抗的那一方——
强大到了足以决定情势的程度。
顾青想了想,还是没把这句话和历允说,掏出手机,打给了宋时清。
提示音响了两声,被那边的人接了起来。
看上去,宋时清好像一直守着他的电话。
【顾青老师。】
“是我。”顾青简短,“你现在和谢司珩在一起吗?”
【没呢,他去外面拿东西了。】
历允看见,顾青的手指,正接连不断地划着某些图案。
他淡声,“你能来村口吗?”
那边的宋时清像是迟疑了一下,【要我去村口?】
“对。”顾青答道,“如果可以,你最好带着谢司珩一起去村口等我,要是不行,你就一个人来。”
宋时清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老师……谢司珩他——】
“我现在没法跟你解释。总之,你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只要感觉有一点不对劲,就一个人来村口。”
两人所在的车子,驶上了最后一截盘山公路。从车窗看出去,不远处已经出现了蒙村村民的自留地。
当时,历允就是在这条路上,遇到前来查鬼胎的顾青的。
只是那时暴雨倾盆,顾大师一身从容,还有心情调侃他。此时阳光明媚,这人印在车窗上的侧脸却沉冷严肃。
历允收回目光,专心开车,只留了点神听顾青和宋时清的电话。
【老师,我快到村口了,谢司珩和我一起。】
宋时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晃,像是在跑着。
历允和顾青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多多少少在心中松了半口气。
顾青:“好,我们快到了,你再等一下。”
前方是一个转弯,历允娴熟地打方向盘。
在这个位置,已经能看见蒙村的村口了。
小路上,果然有两个朝他们这边跑来的人影。
不用说,那大概就是宋时清和谢司珩了。
顾青微微坐直“我看见你们——”
话还没说完,猝然间,他突然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极为不详的预感。
顾青瞳仁几乎缩成针尖大小的一点,手下想都没想,起势就是一道诀。
但已经晚了。
只听“轰”的一声,山道旁,早几年搞农家乐风潮时搭起的巨大gg牌,在长时间的风吹雨淋以后,终于锈蚀得立不住了,整面朝两人所在的车顶砸下!
而正对面的路上,那两个“人”接着朝前跑。
离开了村道树影的遮挡,它们露出了真实的面容。
那哪是什么谢司珩和宋时清,两个被风推着跑的纸扎人罢了。
它们笑嘻嘻地盯着顾青和历允。
纸扎人摆道送往生,来世别再走错路哩!
同一时间,才到达机场前的宋时清突然感觉掌心一烫。
他颤了下,抬手才发现烫自己的,是手机后面,顾青给他的那张符。
那张黄色的符纸宛如突然间被抽掉了一半的生命力一半,暗淡了下来,连上面原本鲜红的朱砂,都变成了暗红色。
——但好在,它只是变暗了,并没有完全灰下去。
……我,又撞鬼了?在刚才?
宋时清不解地看着符纸的变化。
可顾青老师告诉过他,符纸起效,会自己烧起来才对。所以这是什么变化?
“时清?”谢司珩叫他。
“来了。”宋时清拉起行李箱,打算到酒店以后,再联系顾青问问。
谢司珩伸出一只手,示意宋时清把自己的行李箱也给他。
宋时清没同意,结果被这人故意抵着,贴贴蹭蹭。
“你烦不烦?你买一卷胶带,把自己贴我身上得了。”宋时清佯装恼怒。
谢司珩淡笑,“我也想啊,真能贴你身上,你就不会只看手机不看我了。”
这就是情话。
宋时清不是傻子,不可能没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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