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面,一个头上已经有白头发了的大娘正在跟几个警察哭诉。
“……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就是听见他们家不停地传来咚咚的声音,吵得人睡不着午觉,就过来看了一眼,哪知道——哪知道——”
一个女警立刻扶住她,“别急别急,您慢慢说。”
四十多岁的刑侦支队队长陈伟松拧眉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烟盒,他徒弟历允抬眼看见,走过来替他点上了烟。
“怎么样?”陈队问道。
年轻的民警脸色还有点苍白。
历允一从警校毕业就进了刑侦支队,大几年下来,恶心的血腥的现场,他也见过了不少。
但像今天这样只能用诡异来形容的,还是第一个。
“媳妇撕开婆婆的嘴,把舌头扯掉。老公砸开自己老婆的头,掏她脑髓吃。最后当妈的砍掉了自己儿子的手,让他失血过多身亡,自己还找了根绳子上吊……”
“师父,我真……”历允无言地顶了下腮,说不出下面的话。
陈队也沉默地吸了口烟,吐出烟雾。
“一个大男人,两个女人,想要完成这样的现场,凶手至少得有三个。”
“但现场太干净了,根本就没有挣扎的痕迹。就好像他们一家人突然兴头上来,一起完成了这场循环谋杀一样。”
“……真是警察当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碰到。”
陈队昨晚已经为市里面的一个案子熬了个通宵,此时疲倦地抬手捏了下眉心。
历允拿过他手上的笔录本,“师父,我先去外面走访一下。”
“去吧。”他师父摆手说道。
历允才走出来,就吸引了一众看热闹的村民的目光。
这群人脸上带着想问但又不敢问的神情,一个个都盯着他,似乎是想要从他脸上搜寻到点什么。
历允能一进刑侦支队就被支队长带着,家里面多少是有点关系的。但与此同时,他自己的个人能力也在这几年的工作中显露无疑。
他环顾一圈,正想走向一个被好几个人围住,眼见有点凝聚力的大爷,余光却在此时被远处一个观望的身影吸引住了。
那是个很年轻还带着学生气的女生。
和围着的村民不同,她那样子,一看就是知道什么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躲在后面,不愿意上前。
历允给了同事一个眼神,同事立刻会意,抬起警戒线让他出去,同时叫着什么“不要乱拍照片视频发到网络上,引起讨论影响办案是要被追究责任的”之类的话吸引众人注意。
借此机会,历允快步走了过去。
“你好,请问你有什么要跟我们警方反应的吗?”
“你好你好,我……”女生往吕家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带点好奇地问道,“请问他们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反正出现谋杀案的事情也不可能瞒住,索性告诉她。
历允打开记录本,抽出笔,“那边疑似发生了谋杀案。”
“杀人?”女生的神情一下子茫然震惊了起来。
“是的。你有什么要反应的吗?”
“……我、我。”
女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以后出现的页面就是一个暂停的录像。
显然,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
“上午的时候,我路过柠柠他们家,看见这家的一个人从他们家院子里偷走了一样东西,所以拍了下来。”
历允盯着她的眼睛,闻言将目光转向女生的手机,拿到手中查看。
“你还在读书吧。”
“是。”女生点头,“我在读大学。”
果然。
历允:“看见男性偷窃不上前阻止,拍视频留证是正确的,下次还要注意隐蔽身形,小心被发现。”
猝不及防被警察夸了,女生一时有点受宠若惊。
还不等她说话,历允就接着问道,“你说的柠柠是谁?”
“啊,是刘柠。我高中同学。她家在那边。几天前,她奶奶去世了,家里现在在办葬礼,所以很多东西都堆在院子里。”
“死人的这一家,经常偷我们村子里各家各户的东西,所以我想,你们能不能看视频,把柠柠家被偷的东西找出来,还给他们。”
经常偷各家各户的东西?
这倒是个可能结仇惹祸上身的线索。
历允点开了视频。
宋家的院门大,女生拍的角度也很好,清清楚楚地拍到了吕老三将一整张鹿皮收进怀里的动作。
“你先跟我来。”历允示意女生跟着过来,“还有些问题要细问你。”
大学生对政府工作人员一般都有天然的配合热情,历允带着她回到吕家的院子里,让人先等一会女生也没什么意见,就坐在院子里,和发现现场的大娘一起。
吕家并不大,但里里外外找过一遍,众人也没有发现那张鹿皮。
陈队敏锐,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点。
“有人来过。从上午,吕志明带鹿皮回家,到中午,隔壁邻居听到他家的咚咚声,这期间有人来过这栋房子。可能是买家。”
“也有可能是刘柠家的人。”
历允将截出来的图片放大,“刘柠的父亲叫宋翔,是我省有名的企业家,给母亲办葬礼用的东西应该不会太便宜,不然吕老三没道理放着那么多其他的不要,只拿这个。”
“吕志明曾经因为偷窃进过看守所,村里人都知道。谁家东西丢了,都会怀疑他。走访中,这点很多人都反馈了。”
市局办案的速度是很快的,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就联系上了宋翔。
虽然宋翔没办法立刻赶回来,但在加上微信以后,他还是马上辨认了视频的截图。
【这个,不是我买的东西。最近我外甥和他的同学在我家,我问问是不是他俩的东西。】
“哗——”
大雨倾盆而下。
砸在车窗上,汇聚成水流,将车窗上的人影蜿蜒分成好几块。
“凶杀案?村子里怎么会出现凶杀案呢?”谢母坐在副驾驶上低声呢喃。
虽然警方没有在电话里跟宋时清详细交流吕家三人的死亡细节。
但光是一个“疑似出现谋杀案”的说法,就够家长忧心的了。
后座,宋时清悄悄拉开谢司珩的卫衣袖口。
没有涂药,谢司珩的指关节已经出现了青肿。
鱼府二楼的厕所看样子确实是没什么人用,直到他们走的时候,都没有听见服务人员讨论这件事情。
但谢司珩还是主动去交代了,并留下了五百块钱赔偿。
那个收钱的经理在听见他“和朋友吵架,砸镜子上了”的理由以后,目光极为震撼。
属于截下来能做表情包的那种。
车里,宋时清低头看着他的伤处,欲言又止。
为了不被前面的谢父谢母听到,宋时清拉着谢司珩的衣襟,覆到他耳边轻声问,“会不会伤到骨头啊?”
谢司珩耳朵痒,手指跟着蜷了蜷。
他像是觉得这种说话方式很有意思似的,也揽着宋时清的肩膀,低头咬耳朵。
“没有,放心吧。”
可这种伤,不去医院拍个片子,怎么可能让人放心。
宋时清微微张了张唇,想说什么。
谢司珩笑,硬按着不让他动。
“真的没事,我从小打拳,伤到骨头是什么感觉我自己知道。没事的嗯?”
前面,没听到俩小孩回应的谢母忧虑地抬起了眼睛,看向了后视镜。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摸索着拿出了放在车子储物格里的墨镜带上。
开车的谢父心想大阴天老婆带墨镜干嘛,也茫茫然跟着看了眼后视镜。
他要开车,没法装瞎,只能看着前方,目光复杂。
再开明的父母,也需要一点点的接受时间。
自己狗儿子为什么不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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