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电影人(61)
“卖光了。”莘野说着,看了一眼后面那桌,“那一对儿买走的吧。”那是一对年轻情侣。
“啊?”谢兰生叹,“太可惜了……这个真的超级好吃……跟前边的完全不同。太可惜了,你这来的……哎,早知道我就留下来一半给你,不全吃了。”
莘野看看他,突然问:“真的那么好吃?”
“绝对。”
谢兰生话还没说完,就猛然间看见莘野隔着方桌伸过手来。
他顿住了。
莘野垂眸看着他唇,将谢兰生刚刚沾在嘴唇上的巧克力抹掉了,说:“‘绝对’是吗……”
谢兰生的浑身僵硬。
窗外的雪还是在下,木桌子上的两杯Bicerin正缓缓地散发甜香,身后一对年轻男女用浪漫的大舌音在低低地诉说着情话,另个顾客刚好出门,有风吹得风铃轻响。
莘野抽回右手,看看自己已经沾上巧克力的拇指指腹,送到唇边,吮进口中,舔了。
动作似乎无比自然。
很奇异地,在莘野舔巧克力时,谢兰生在皮鞋里的脚趾头就蜷缩了下。
他不知道莘野刚才是否意识到这太亲密了。
仿佛……间接……舌尖……嘴唇……
虽然……这确实是一个尝尝“金奖巧克力”的方法。
谢兰生知道,有些人对这些接触根本就是毫不在意的,比如他的北电同学张世杰和王中敏——只要认识,谁吃过的他们都能接着吃,谁喝过的他们也都能接着喝。
可能是跟共用一个瓶子喝水也差不多吧。
兰生努力不去多想,看着莘野,又笑着问:“怎么样?好吃吗?”
莘野看着他的眼睛,淡笑:“非常。”
谢兰生:“我说的吧。”极力不去胡思乱想疑神疑鬼。
莘野还是笑:“嗯。”
顿了顿,莘野想起一个问题:“你很喜欢巧克力吗?那在机场可以买点Baci带回去。”
谢兰生问:“什么是Baci?”
“意大利的国宝巧克力,很有名,产自另外一个巧克力城Perugia。这品牌还挺特别的,它在每个巧克力里都会塞上一张字条,写上情话,据说这是因为它的创始人制作Baci并送给男友时都会附上一张字条,于是,Baci……就变成了‘爱’的象征,每一年的情人节前必定会被抢购一空。”
“好好好,”喜欢这个浪漫故事的谢兰生立即道,“那到机场买上一盒!贵吗?”
“不贵,平价。”莘野道,“我送你吧。来这一趟也没纪念。”
谢兰生则傻乎乎笑:“那也行!!不贵就行!!”
“嗯。”莘野望向窗外,又用修长的手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Bicerin。
热巧克力又暖又甜,回味悠长。
“对了,”总是十万个为什么的谢兰生又求知若渴了,问莘野,“Baci,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是一个词吗?还是单纯胡编乱造?”
莘野转眸回来,看着兰生,似笑非笑:“是一个词。”
“是什么意思?”
“在意大利语里,它意思是……”莘野声音十分低沉,像大提琴,“深吻。”
听到这词,谢兰生心微微一颤。
莘野那边又补充道:“复数。”
第33章 都灵(十)
晚上, 谢兰生与莘野二人到某餐厅吃了意面, 又给欧阳囡囡、岑晨等人买了一些小纪念品。兰生最宠欧阳囡囡, 总是希望她能开心,买了一堆杂七杂八,让大影帝“哼”了一声。他本来想给岑晨买AC米兰的纪念品, 不想都灵根本没卖的,于是买了AC米兰的死对头尤文图斯的。
零点左右,他们飞离这座城市。兰生趴在窗玻璃上向外头看, 有些伤感。此时雪花已经停了, Antonelliana尖塔清楚可见,它的四周几乎都是星星点点万家灯火, 偶尔有车洪流一般在城市的动脉穿梭。远方,阿尔卑斯雪山依旧沉默矗立。
谢兰生在心里说:“Bye-bye, Torino。”
飞机越飞越高,都灵, 终于看不见了。
…………
经过两天舟车劳顿,谢兰生和莘野终于抵达首都国际机场,疲惫不堪。不过幸好, 他们马上就能回到各自的家睡个痛快了。
在入境处, 当谢兰生把自己的红色护照递过去后,中国边检那个男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似在确认什么东西。
谢兰生:“……???”
发生什么问题了吗?
大闹天宫后再回来,他其实也有些紧张, 不大知道“禁拍8年”外会不会有新东西。
难道,难道,他想:会不让他进国境吗?这肯定是不能的吧?他是正经中国公民,他还能到哪里去呢?呃,在机场里度过余生?
好半晌后,中国边检那个男人对谢兰生点了点头:“好,进去吧。”
“……啊,谢谢。”谢兰生长舒口气:看来一切只是多心。
他把自己手掌翻开,撂在桌上,等着边检还他护照。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却把护照合上而后放在桌子一角,又招来了机场警察在一边儿暂时守着,抬起头来,看着谢兰生,男中音不急不缓,说:“进去吧,可以回家了。这本护照被收回了。”
“收回?”谢兰生没反应过来,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对方态度其实挺好,又对兰生解释道:“这本护照被收回了。您想出国再申请吧。”
“……!!!”
到这儿,谢兰生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了!
他的护照竟作废了!!!
知道此事在海关方绝对没有商量余地,谢兰生也只能点头,说:“好的,谢谢,麻烦您了。”便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本能般地进入国境,连箱子都忘记了提,还是他后面的莘野帮着一起带过境的。
谢兰生完全没想过他的护照会被收回。也就是说,他不可以再出国了。
在被官方禁了以后他本打算继续拍片,觉得,顶多禁了又禁,禁上加禁,最终年限无限叠加甚至会到七八十年。
可是现在……不能出国了。
那他还怎么参加展映?又怎么卖掉版权呢?
《生根》可以赚到40.5万,也只够再拍一部片子。
再以后呢?
莘野看出谢兰生的措手不及,轻声安慰:“没事儿,不影响的。我可以去参加展映,也可以去谈卖版权。”
“嗯……”对于莘野的这番话谢兰生没放在心上——莘野只是他的朋友,怎么可能为了自己鞍前马后到这种程度,他又不会出演自己接下来的每部电影。不过,莘野至少有一点没错,就是,他虽然不能自己出国却能委托别人出国。只是,委托别人去卖版权这个究竟不大保险,因为对作品最上心的只有导演本人,对作品最了解的也只有导演本人,不论态度还是技巧都是导演最为合适。何况,经过这次的电影节他都已经有经验了,不是生手了。本来以为下一次去谈判版权会更easy些,原来,是会更难吗?
人生真是总有“惊喜”。
谢兰生想,看来以后要请一个比较机灵的制片人了。那些欧美销售公司可不会跟阿猫阿狗谈,他们只见导演或者制片,随随便便地叫人去最后肯定一无所获。这回如果不是自己十有八九在“打广告”的那一关就栽了。
可上哪找这种制片呢?以前潇湘制片主任基本全是中年阿姨,管钱,管人,嗓门很大。
本来就难的“拍电影”再次变得更艰难了——他还需要拉到一个很厉害的制片人。
天啊。
哎,头疼,算了,明天再想吧。
…………
谢兰生到家以后跟母亲说他获大奖了,还赚到了40万5,李井柔却毫不动心,再次说:“在国营厂工作多好!!!你看谁有铁饭碗捧却还是要自己单干的?!人家傻吗?大国企什么都有保障,你吃完上顿就没下顿,找对象儿都困难死!!!我昨天问邻居阿姨还有没有姑娘介绍了,人说没有!一听就是敷衍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