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的青年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余昧,而是十年前——十八岁的余昧,穿着白衬衫,黑发,身形单薄,隔着一道铁栏杆门同他对视,又牵着他的手带他走出那片地狱。
现在十八岁的余昧坐在高台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一身白,像天使,他梦里的神明。
他的神明对他说,你要接住我。
于是他走上前去,虔诚地张开手,语气也虔诚得近乎郑重:“嗯,放心吧,我会接住你的。”
余昧就笑起来——是那种毫无保留的、有点儿孩子气的笑法,好看的眼睛眯起来,显得那两颗泪痣都格外灵动。
“之前也有人说,我可以相信他,可以放心,很多人都这么说过,”他听见余昧坐在那里、用一种天真得近乎残忍的语气自揭伤疤,“但最后他们都是骗我的,比如我的队友——你呢,我能相信你吗?”
这个问题余昧以前也问过他一遍,当时他的回答是拿出自己所有的证件,一股脑地塞给对方,心想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把我卖了都行。
但梦里他什么都没有,只能用单薄的语言去自证:“相信我吧,我和他们不一样。”
余昧好像就真的相信了,对他招了招手,第三次重复道:“那你要接住我哦。”
下一秒那道清瘦的身影从高台上落下来,他连忙伸手去接,就将他的神明拥了满怀。
十八岁的余昧在他怀里抬起头,淡色的眼底笑意晃动,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说出的话却让他心口发疼:“要是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我爱你。”
第109章 家人
舞台幕后和Echo内部对谈是一起放出来的,见不到面,余煦也只能看看这些视频“望梅止渴”——至少能借着幕后记录的视频,想象余昧没有上台也没回复他消息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给琴调弦、排练、化妆、换衣服、上台,下台、卸妆,匆匆忙忙地吃饭,匆匆忙忙地到处赶,还有期间和工作人员开的一个又一个小会——直到零点人群散尽,才裹着一身疲惫走进夜色里,坐保姆车回酒店休息。
明明都是在镜头前、拍私下里的状态,但这些视频里的余昧和之前那个Vlog相比,还是像换了个人,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沉默寡言,也不爱笑。
越是去深究,他就越觉得心疼,甚至希望巡演快点结束——哪怕这是余昧人生最后一场巡演了。
一个视频毕竟也只有十几分钟,即使他反反复复地把里面有余昧的镜头看上很多遍,也依然消磨不完漫长的晚上,反而不自觉地把更多心思放在余昧那边,总是忍不住去打扰对方。
于是几天之后,他就开始准备双学位考试的事,刻意让自己忙起来,填满那些几乎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度过的空白时间。
他每周会去一趟他父亲企业的分公司,在隔壁市,公司的人大概知道他是下一任一把手,对他都很客气,凡事都要告诉他一声,繁杂的信息就接踵而至,也容不得他适应。
因为这个,他们父子的交流也渐渐多起来,甚至会在微信上聊两句工作之外的事——像是余昧去春巡之后他有点儿失落,做什么都不太在状态。
他父亲齐研的性格和他记忆中无甚差别,是个慈祥又有点儿风趣的人,看不出经商的模样,倒更像是大学教授,或者什么爱跟年轻人打交道的寻常中年人,还有点儿妻管严。
也不知道是性格所致,还是因为缺失了他大半的童年,他父亲已经并不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他,似乎更把他当同龄人,像个忘年交的朋友,知道他这几天心事重重,还会给他买杯甜得要命的咖啡,煞有介事地过来开导他。
他过来的时候余煦还在陌生的新办公室里看一份报表,戴着黑框眼镜,神情严肃得像解奥数题,被他那杯甜咖啡呛了一下,就听见他在对面絮絮地聊起来。
“我啊,年轻时候也是个老婆奴,特别依赖你妈妈,因为家里指婚的事差点儿跟爹妈决裂——我的父母,也就是你名义上的爷爷奶奶,是比较典型的商人,说句难听的,就是把我当个传宗接代、继承家业的工具,从小到大对我严格得要命,动辄不是打就是骂,从来没有一点亲情。”
“所以后来有了你,我特别害怕自己变成他们那样的父母,哪怕……咳,哪怕你是个私生子,我也竭尽所能地陪在你身边,想让你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
“但……后来还是发生了那种事,”小老头叹了口气,愧疚地看向他,“阿冕,我真的感到很对不起你。”
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尽管不可能完全的不介意,但余煦自觉也算放下了,伸手拍了拍小老头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好了爸,别说这个了,本来我心情就不好,你还说这些。”
“对,对,你妈是让我过来安慰你的,”齐研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是想说啊,我年轻那会儿也特别离不开你妈妈,你想啊,我从小到大都没被人疼过,直到遇见她,才终于明白什么才是感情,肯定会加倍珍惜她,恨不得每天寸步不离,一直和她待在一起。”
“但你也知道,后来……迫于两边的这个家族压力,我只能先和你周阿姨结婚,尽管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对情况,只是在长辈面前做做戏,私底下还是各找各的心上人,但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和你妈妈还是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
“而且那时候可没有什么手机,什么视频聊天,写信打电话还容易被家里人抓到,见不到面的日子里只能干熬着,那可是真的度日如年,恨不得把家里的钟盯穿,”齐研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你现在还是比那会儿的我幸福一点嘛,至少能联系上他,打打电话,打打视频,时不时再飞过去见他一面,这几个月不就过去了吗。”
“我不是担心这个。”余昧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全糖的咖啡,觉得自己有点儿习惯了,“只是……怕他太累了,工作一忙就不好好照顾自己,到时候吃不好睡不好的,身体又要透支。”
齐研点了点头:“只有这个?”
当然不止——哪怕已经知道余昧的计划,他每次想起临走前对方那种反常的、破罐子破摔似的状态,正式标记,还有明显藏着心事又不告诉他的决绝,心脏就会隐隐抽痛,担心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但他不能问,因为余昧不想他插手,不想让他知道——而小狗的第一准则是听话。
这些话没法对他爸说,他只能摇了摇头,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没事,等这场巡演结束就好了,过两天我去看他。”
“你小子还有时间去呢,公司这么一堆事儿,你还得上学,”齐研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去吧去吧,放松一下,别绷得太紧了——哦对了,那个演唱会的门票你买到了吗,怎么抢的啊,我看网上都卖光了。”
余煦:?
“哦,不是我,是你妈妈,”小老头很善解人意地解释,“那天见了一面,她非要了解了解儿媳是什么样的人,就在网上看他们那个组合,叫什么……”
余煦提醒道:“Echo。”
“对,对,Echo——她就去看他们的视频,结果还喜欢上了,”齐研也笑得有些无奈,“你妈妈年轻时候是舞蹈演员,在她老家那边还挺有名的,要不是因为我,现在可能还活跃在舞蹈届呢——她说余老师他们唱的歌很好听,有几首能让她回忆起当年站在台上的感觉,听说这个月有巡演,还想去现场看看呢。”
Echo的人气算是国民级的,受众上到老下到小,综艺节目里在路边随机采访一个老人家,有时都能说出Echo的名字,他母亲会感兴趣也并不稀奇。
就是他作为双方家属,听到这番话,就微妙地觉得有点儿奇怪了。
“我……以前是在网上抢的票,就蹲零点,刷新,那个按钮一亮就立刻买,但后来被他发现了,”他心情复杂地笑了笑,“现在就是坐家属席,他的助理会带我进去——我妈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她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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