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昧“嗯”了一声,也不觉得多意外——印象里余煦对穿什么毫无讲究,有时候换季了他想起来,批发似的远程给人买一堆,隔天还会收到一句“哥哥,我平时穿校服,不用买那么多的”。
他其实不想知道余煦要怎么改造他家,却还是问了一句——意料之中地勾起小孩的话茬,又开始喋喋不休。
沙发上的抱枕,南瓜车形状的猫抓板,秋千椅,烤箱,绿植……
大大小小的东西,有些到了有些还在定做,大概是和向蝶两个人商量的结果,想让他棺材似的家多些活气。
他不置可否,只是有些煞风景地想,这些东西他只能用一年零二十六天,是不是太奢侈了。
这个飘浮垃圾似的念头没来得及落到底——走近餐桌时他看见桌上那三菜一汤,愣了愣,就忘了往下想。
边上还放了一盘橘子,五个叠三个地堆成一座小山,装在一只粉陶浅缸里,给这个灰白调的角落添了一笔浓重的暖意。
余昧抿了抿唇,走到桌前坐下,还是没说那只陶缸是某位大师的孤品,原本是打算拿来插花的。
“你呢,吃过了吗?”见余煦没有坐下的意思,只给他盛了碗汤放在手边,又转身去应付猫,他突然有些别扭——他是让小孩来借住,又不是招了个保姆。
余煦摇头又点头,模棱两可地说:“尝味道的时候吃饱了。”
他怕做的菜不合余昧胃口,鼓捣了很久。
余昧没答话,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看得他又局促起来,耳朵开始发烫,才移开视线,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吃一点吧。”
他说不太清那一刻自己在想什么——大概只是好奇,想尝一尝工作回家后和家人同桌吃饭是什么感觉。
余煦对他有求必应,很快把小蘑抱回属于它的区域又进厨房洗手,出来时多拿了一副碗筷。
菜是普通的家常菜,虾仁滑蛋、白灼生菜,还有一道他看不太出做法的烧排骨,分量不多,显然是考虑过的。
他早年压力太大伤过胃,后来吃东西总是细嚼慢咽,工作时要又顾及进程,也只有这时候能放松些许,没有顾虑地慢慢吃。
“对了,”余煦还是没怎么动筷子,看他吃了一会儿又突然开口,“我想在餐桌附近装台电视。”
余昧看了他一眼:“怎么?”
“嗯……吃饭的时候放着电视的声音,会热闹一点儿,”余煦顿了顿,语气平常地解释道,“我记得小时候就是这样,家里吃饭的时候总是开着电视。”
空气微妙地安静了几秒。
“你父母……”余昧放下筷子,略微皱起眉,“还没联系上吗?”
余煦是九岁那年被他带走的,只在孤儿院待了一年多,入院的原因是“走失”,父母却始终没找到。
当时他以为是那家黑心孤儿院从中作梗,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他托了不少人脉关系去找,却依然石沉大海。
其实很蹊跷,他听余煦说起过家人,只言片语也能听出是个幸福和睦的家庭,不该这么多年放任孩子走失在外。
还有一点蹊跷的是,余煦说自己没上过幼儿园,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父母总叫他“阿勉”,是这个音,不知具体是哪个字。
“没有,可能早放弃了吧,”余煦朝他笑了笑,垂下眼,尝了一口汤——是他今晚第一次动筷——过了很久才说,“好像有些淡了。”
余昧看着他低垂的睫毛,恍惚觉得眼前的青年似乎和他记忆中那个攥着糖舍不得吃、追着他的车窗问“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的小孩子重合了。
“不会的,”他听见自己轻声反驳,“会找到的。”
印象里的小哭包似乎已经没那么爱掉眼泪了,再抬头时眼里还是带着笑意,被灯光揉得有些碎了,粼粼地晃着,无端让他想起刚被他捡回家时的小蘑,明明买了最贵的猫窝,却还是缩在他的旧衣服里,朝他露出伤处,小声地“呜呜”叫。
“就算找不到,我现在过得也很好,”余煦看着他说,“在你身边就很好,你别太挂心。”
再说下去就是戳人伤疤了。余昧“嗯”了一声,没再多言,只是在他的目光里慢慢喝完了那碗汤,然后对他笑了笑,说:“不淡,我觉得刚好。”
这句话似乎足够余煦重新开心起来。
一桌的菜两个人吃正好。
余煦等他慢条斯理地吃完,很自觉地收拾碗盘抱去厨房,过了几分钟又带着满手泡沫探出脑袋,问他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我记得你后天开学,”余昧拎着根羽毛样的逗猫棒陪小蘑玩,看它拖着超重边缘的身体跳上餐桌,发出一声“咚”一声闷响,话里就染上些许笑意,“不用麻烦了。”
大概是因为吃饱喝足,他的语气也比平时懒了些,尾音淡淡地拖出一截,和白天同许观珏说话时有些像。
余煦一怔,下意识想听他多说两句:“不麻烦,我又不住校,去学校上课而已,早上有时间的。”
说完又有些紧张,怕余昧问他为什么不住校——他其实没有非外宿不可的理由,总不能实话实说,是蓄意和喜欢的人同居。
所幸余昧没问,只是用那种懒倦的语气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随你——我没有忌口,什么都可以。”
话音轻软,像小蘑懒懒晃过的尾巴毛。
余煦看着那根蓬松乱晃的大尾巴,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手上的洗洁精泡沫顺着手臂流下去,滴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余昧没察觉他慌忙回去找东西擦的动静,支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猫,倒是小蘑先玩累了,团在他手边在桌上化成一团。
他笑了笑,抬头时看见窗台上多了一瓶花,玻璃花瓶里两支向日葵,似乎是昨晚余煦提起过的,当时他没注意。
插花的品调能看出人心——他没由来地想,如果这是余煦精心布置的结果,那他大概是个很纯粹的人。
第6章 安全区
从第二天起,余昧开始为九月下旬的演唱会做准备——意味着他要开始过一种朝八晚十、在公司和拍摄场地之间来回移动的生活。
余煦还是每天早起给他做早餐,白天上课,晚上掐着时间等他回家,帮他照顾猫的饮食起居,似乎并没有因为开学而做出什么改变。
他隐约觉得正常的大学生活不该是这样,却也没有多问。
唯一的变化是余煦有时候会叫他“妹妹”,很自然地蹦出这么两个字,仿佛自己也没有察觉。
他对这个称呼并不排斥,一向无所谓别人怎么评价他,起先还会象征性地纠正一句,后来也渐渐习惯了小孩“以下犯上”的行径。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周,期间陈括来了几次,开会讨论舞台的灯光布置。
陈括似乎已经不记得对他干过什么,但关阳是知道的,许观珏也知道——知道却装作无事发生,所有人都噤口不提,他也就没了表现出不悦的立场,只是每晚带着掌心掐红的指印回家,在滚烫的水下淋一个小时。
他习惯了用很热的水洗澡,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冲干净臆想中湿冷恶心的触感。
余煦有时撞见他从浴室出来,大概是被他身上异样的红吓着,视线会不知所措地躲闪,却也不好意思问什么,过一会儿给他端来一杯常温的牛奶,说喝了会舒服些。
家里不知不觉多了不少东西,包括那只盛牛奶的橘色马克杯,每晚都会递到他手里,一天不落——这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小狗留下的不动声色的标记。
一周后第一阶段的工作暂告一段落,许观珏要录单人的综艺,给他留出一天空,算是放假。
“余哥,你看这个,”离场后向蝶把手机屏递到他面前,语气难得有些急,“怎么回事,这个月第三次了……”
他刚拍完宣传照,睫毛上刷了配合发色的浅色睫胶,很重的一层,又被打光灯照久了,晃得他视野都有些失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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