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桥就是这一次空降的艺人, 本来是爱豆出身,这段时间他很红, 背后又有资本支持。
喻修景这段时间被这部戏的工作时间折腾得人憔悴了很多, 只要不是在拍戏的时间里, 他都在抓紧时间补觉。
饭局应酬之类的, 实在没有精神。
“不想去, 可以吗?”喻修景看了一眼容悦, 眼皮很慢地眨了两下。
“可以。”容悦偏头和绵绵交代了一些事情,又和喻修景说:“你早点洗漱睡觉吧,晚上我去,我去和剧组谈这件事,我们的戏不能少。”
喻修景嗯了一声,偏过头闭上眼。
第二天早晨他见到了盛桥,盛桥给他的感觉更加精致,就算现在是早上六点半,所有人都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他已经全妆到了片场。
“喻老师好。”盛桥主动和喻修景打招呼,语气也挺好的。
喻修景对他点点头,也和他说你好。
因为换了演员,剧组时间更加紧张,休息的时间变得更少。
又由于拍戏的档期延长,后期喻修景的一些商务工作需要在间隙去完成。本来他有一些失眠的情况,但在如此繁忙的工作下,喻修景也慢慢学会了在车上、机场里,各种各样能够坐下的地方悄悄睡一会儿。
尚且没有什么特别红的作品,喻修景的每一个商务几乎都有比他更大的腕儿在现场,他习惯保持一个微微偏向中间的姿势,神情专注地听一些记者的提问,却很少有得到话筒的机会。
《大风起兮》拍摄到后期,进组采访的媒体越来越多。
喻修景和盛桥共用一个化妆间,很多时候他会听到有工作人员过来叫盛桥去参加采访,房间里就剩下他一个艺人,刚开始有些工作人员会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喻修景,是觉得他总是那个被落下的,很可怜。
但喻修景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因为从前甚至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想法。
杀青那天,喻修景和盛桥一起被邀请去采访。
在剧组临时为他们准备的背景前,已经早早围了一群记者。
他们手里拿着话筒,话筒上贴着各家的标志。
从两个人出现开始,闪光灯就一刻不停地发出声音。
喻修景尚未习惯这样的场面,眼睛被灯光晃得很疼,下意识偏头躲。
等他能睁开眼,自己已经被围起来。不同的人说着不同的话,喻修景不知道该听谁的声音,是盛桥及时安抚了记者们的情绪。
话筒几乎是被挤上来的,尽管喻修景也被围在正中间,但他仅仅像是盛桥的一个挂件。
他不知道为什么盛桥能够在这样的场面下也保持微笑,回答的每一个问题都想提前写好了稿子。
很快,递到他面前的话筒被挪到了盛桥那边,有些记者朝前面挤,喻修景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了小舞台外面。
他就那样一步滑下去,迅速有人挤上来填过他的位置,只为了能把话筒朝盛桥递一些。
冷静几秒钟,喻修景转身离开了。
说心里完全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被忽视的感觉他无法完全不在意,但也只是难受了很短的一瞬间。
完全脱离学校之后,喻修景真正发现,在这个纷繁错杂的世界里,要求一份“尊重”,其实比要求一份好一些的工资难得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生活里总有这些那些的苦衷,没有谁有义务为你的故事停留。
想清楚这一点,喻修景觉得很多事情都变得更好接受,至少他不会反复怀疑和责问自己,而推脱于这个忙碌物质的时代。
这么大半年来,喻修景很少休息,被灯烫伤过、被刀划伤过,摔了很多次,才学会自行车的人,连骑马都会了,胃病严重不少,但每次都会及时治疗,他就不太在意。
他变得格外沉默,和绵绵也很少说话,偶尔用另一只手摩挲着指根上的纹身发呆。
次年春天,《我的妈妈》参加了戛纳电影节,喻修景和整个剧组一起去到当地,一下飞机,无数的闪光灯对准他,把夜晚照得像白天。
现场金光灿灿,里面的每个人、每样东西,都像包裹在美梦里,漂浮在半空中。喻修景坐在现场,恍惚地被簇拥着站起来,被推着走上领奖台。
这次不会有人遗忘他,即使他站在最深重的黑暗里,他们也要把他挖出来,让他说几句话。
尽管那些话他说过就忘了,随便找一位街边上流浪的老人都能比他说得好,他们还是将这几句奉为经典。
“对于每一个个体来说,生活就是很难的,《我的妈妈》里的每一个角色,都没有轻松容易的人生……”喻修景想到家门口的那条长坡,一级级石梯旁长满青苔,喻国文每天深夜从这里回来,而杨晴每个清晨从这里出发。
“可贵的不是那些被标榜为成功的路或者经历,而是每个人为了过好自己的人生而做出的坚持和努力。”
他想到大学的时候很省钱,只有去找徐祁年吃饭的时候才舍得花,然而怎么点菜他们其实也要琢磨一会儿,徐祁年问他想不想吃,他要先看一眼价格。
他想到演过的龙套角色,有多少已经数不过来,挣了多少钱更不知道,因为挣完就花得差不多了。
他想到因为金钱这两个字,他自认为高傲地自卑着,心里其实把这个看得比什么都重,否则不会这样推开徐祁年,不会那么替他渴望灿烂的前程。
回头看,喻修景曾经一直以为自己很多事情都懂,也可以接受,慢慢才发现成长的含义是判断然后舍弃,是一件件失去,最后发现什么是真正想要的。
成年人的世界竞争激烈,争到后来谁也没有了好胜心,咬着牙不是想成为伟人,只是想好好生活而已。
闪烁的灯光下,喻修景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所有人未来可期。”
下台以后,他几乎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只觉得所有目光投过来,眼前反倒白茫茫一片,怎么也找不到最想要看见的那个人。
曾经想象过的惊喜、兴奋、感动,这些情绪变成深海的浪,很缓慢地翻涌上来淹没了喻修景。
没有什么是努力就应该得到的,他只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运的人之一。
颁奖典礼结束以后是庆功宴,喻修景跟着邬珉晟喝得烂醉,扶着桌子站起来,眼周红了一圈。
他摆摆手拒绝绵绵扶自己,稳了稳,朝外走。
走廊上空气流通,令喻修景呼吸畅快一些。
他脚步飘摇,撑着墙歪歪扭扭沿着廊道走。
阳台大而宽敞,两边摆了一些桌子,坐着三三两两手握香槟交谈的人。
看到喻修景走过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住声音。
喻修景只是扫了一眼,似乎没有注意到众人因为他而停顿。
走到椅子上落座,他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根之前其他人给的烟。
是外国牌子,喻修景不认得,只是觉得比黄鹤楼细长一些,夹在指间更加优雅。
他又低头去找打火机,遍寻不得,抬头时,人们已经围住他。
眼前,一支又一支打火机被递过来,然而他只有一根烟。
明明没有点燃,喻修景却觉得好像闻到了香烟的气息。
眼睫扑扇两下,他咬着烟低下头,手掌拱起来护住火,烟头随意地碰到一处火苗,猩红的火点冒出来。
白雾夹着烟草味朦胧升起,喻修景被轻轻呛了一下。【1】
回到酒店,四周又空空荡荡,他抱着马桶又吐又哭,好像看见徐祁年站在身边,问他为什么又不注意身体要喝那么多。
眼泪鼻涕一起流,喻修景顾不得狼狈,一直叫徐祁年的名字,叫他年哥,叫他哥,叫他哥哥,徐祁年都听不见。
那座奖杯倒在脚边,喻修景慌慌张张扶起来,因为手抖,拍了一张特别模糊的照片。他点开徐祁年的微信,看到最新的、也是唯一的一条朋友圈——一张徐祁年和他的外国朋友的照片,那是他热爱的事业和同行的人。
喻修景抱着奖杯醒了一夜,忽然怀疑起他做这一切的意义。
几天之后回国,李不凡和季一南来见他,恭喜他拿奖,李不凡瘦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就开始哭,和他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诸如好好照顾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以后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了,不用太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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