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滑雪场上,姜归辛如同一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鸟,摇摇晃晃地摆动双腿,连站稳都艰难。
看着这个场景,公子小姐们站在一旁,轻轻互相使眼色,然后都掩着嘴,从指缝中发出低沉的笑声。
而这些笑声,在姜归辛不幸摔倒时,就会蓦地变得清脆而高昂,如同一群欢乐的小鸟。
约莫是发现自己笑声太过高亢,他们会立即收敛起来,然后憋着笑容,佯装担心地说:“你没事吧?”
或是故作认真实质潦草地指点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要记得重心平衡”、“得看路”之类废话。
这些人里,反而只有陆英没有加入这个开嘲讽的阵营,但也只是绷着脸,在一旁沉默不语。
姜归辛大约知道这群公子小姐是无聊拿自己逗趣,这也不奇怪。他也能满足他们的心理,深知自己顺从地跌跌撞撞几回,这些人就会腻了。
果不其然,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这些公子小姐就笑够了,乏味地打了打呵欠,对姜归辛说道:“嗯,看来小姜老板已经有点样子了,可以自由练习了。”
“那我们就先去滑了,你自己练吧。”
姜归辛笑着点点头:“谢谢你们。”
几个人低声笑道:“你听,他还谢谢我们呢。”
“嘿嘿……”
那几个公子小姐胡乱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要滑走。
陆英却忽而开口:“他就这水平,留他一个人在这儿练习?摔死了都没人知道。”
众人没想到陆英会这么讲,都吃了一惊。
姜归辛其实也有点惊讶,却只是微微一笑,回应道:“没关系,我会慢慢练习的,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陆英却道:“这话说不准的。”
王小姐却拍了拍手,说:“小英说的是。小英可是我们里面最厉害的,要不你留下指导小姜老板吧!”
其他几个人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意道:“这也太合适了!”
只有陆小姐不太同意,深恐陆英和姜归辛矛盾升级:“这也别……”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就让小英去呗,说不定还能化解误会呢!”一边说,众人一边把陆小姐拖走,只剩下陆英与姜归辛尴尬站在原地。
姜归辛决定打破僵局,微笑着对陆英说道:“陆公子,请多多指教。”
陆英冷着脸道:“我没什么可以指教的!就你这水平,我教只鸭子都教得比你快!”
“这是当然的。”姜归辛笑道,“鸭子又不像我怕冷,又不像我怕死,体力恐怕也比我强,自然是鸭子更有优势。”
陆英倒没想到姜归辛会这么回应,愣了愣,又道:“你这么善于自嘲,倒是个不错的品质。”
姜归辛含笑点头,又开始慢吞吞地滑行起来。他的滑雪技术仍然很初级,频频摔倒。
陆英冷嘲道:“如果滑雪比赛有摔跤项目,你一定是冠军。”
姜归辛对这种嘲讽不太在乎,他落魄的时候,比这难听的话听得都多了。
然后,陆英眉头一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了,我也不想看你一直摔下去。首先,要记住,保持身体重心稳定,不要过于前倾或后仰。另外,把滑雪板的边缘贴近雪地,这样可以提高稳定性。还有,学会弯曲膝盖,这有助于应对不同地形。”
尽管陆英口气不友善,但他的指导却是有用的。
在陆英嘲讽配搭指导的教学里,姜归辛逐渐感到自己的进步,尽管仍然摔倒,但摔倒的次数变少了,他渐渐能够独立滑行。
最后,当他们停下来休息时,姜归辛微笑着对陆英说道:“谢谢你的指导,陆公子。”
陆英皱了皱眉,似乎不太习惯来自姜归辛的感谢,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姜归辛却继续笑盈盈地说:“陆公子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陆英更觉得奇怪:“最特别?我哪里特别?”
“特别容易吃亏。”姜归辛笑道,“你的心肠那么好,人也聪明,但就是太正直了。我觉得你就像一颗水晶,看着很冰冷,其实又清澈又透明,但也很易碎。”
该说不说,陆英还是见的世面太少,听着这样批发的土味恭维,竟然被触动了,不觉认真去看姜归辛的面孔。
却见姜归辛的笑眼盈盈,在雪色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陆英心下大动,忍不住别过头,又说:“你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会对你改观!”
姜归辛最擅长就是装无辜,便眨眨天真的眼睛问:“这正是我想说的,总觉得你对我有什么误会?”
陆英是一个直肠子,既然被问到,便也顶不住了,只好说:“有什么误会?我这人最看不起那种亵渎艺术的人,还有就是为了钱连自己都能出卖的人。我误会了?你难道不是这样的人吗?”
姜归辛心想:我是啊,你咬我啊。
姜归辛却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陆英显然面对渣男的经验不足,一下被这渣男金句给噎住了。
姜归辛叹了口气,哀怨地说:“我记得《了不起的盖茨比》里有一句话,说的是……”姜归辛皱了皱眉,仿佛在思考什么,没有说下去。
陆英倒是心下触动,说:“‘每当你想对人品头论足的时候,要记住,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有你那样的优越条件。’”
陆英忍不住去看姜归辛那张欺骗性一百分的纯真的脸,心想:难道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吗?
却不想,姜归辛突然狡黠一笑,道:“不,我想引用的是另一句。”
“哪一句?”陆英好奇地看着姜归辛。
姜归辛悠然道:“‘在一帮爱喝酒的人中坚持不喝酒,那可真是好处多多。’”
“啊?”陆英更意外了,因为他甚至不记得《了不起的盖茨比》里有这么一句话。现在再听到姜归辛引用,也不觉得有什么精妙之处。
“我就是你们当中那一个坚持不喝酒的人啊。”姜归辛笑了笑,半晌又叹了口气,“唉,说了你也不明白的。”
陆英越发迷糊了。
姜归辛却凑近陆英,低声说:“我和你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陆英好奇问。
姜归辛说:“就赌他们。”
他抬抬下巴,用目光指着远处那几个在雪地撒欢的公子小姐。
陆英挑眉:“赌什么?”
“赌他们……当然,除了陆小姐之外吧。”姜归辛顿了顿,“赌他们对你的恶意和对我的一样大。”
陆英闻言大吃一惊:“你在说什么?”
姜归辛轻笑道:“你不会觉得他们把你我留在这儿,真的是为了让你指导我滑雪的吧?”
陆英沉默下来,满脸狐疑。
姜归辛道:“他们今天一时心血来潮戏弄了我一番,刚刚怕是有些懊悔。只是不能算准我的性格,也不能算准我在南总心里的位置。怕我回去告状会惹南总不开心呢。所以,他故意把你我留下,想我们矛盾升级,这样的话,南总纵然生气,也只会生你的气。要知道,昨天在南总面前,他们对我可客气了,倒是你那么直接,一点面子都不给人——我说的不是不给我,是不给南总。我好歹是南总的人,你打我的脸,不就是打他的脸么?你以为他们看的是我的笑话吗?我不过是一个玩意儿,他们谁在乎。依我看,他们最想笑的是你。”
这话听进陆英耳里,如灌进簌簌冷风,把他吹得半边身子发冻。
“你看他们当面都跟我说客气话,背后却没少在你面前拱火说我的坏话吧?”姜归辛低声说,“只怕他们恨不得你立即和我打起来,他们摆好凳子看好戏。”
陆英颤了颤声:“你……你别胡说……”
“敢不敢赌?”姜归辛问得很轻,像狐狸在林间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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