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都明白,麦冬不是对自己恭敬,而是对南决明的情人恭敬。
而现在,他都跟南决明分手了,而且已经分了一年,麦冬对自己的态度却没有变化。
这很奇怪。
姜归辛和南决明刚分开的时候,不少人还带着观望态度,但等他们分开半年之后,那些冲着“南决明的情人”而来的人,大多对姜归辛的态度都大不如前了。
姜归辛并不太意外地发现,有几位曾经看中南决明的人情而来的VIP客户,不再在他的画廊购买画作。
幸好,他早作准备。
在决定与南决明分手的时候,姜归辛的画廊已在圈子里有一定知名度,也积攒了一批真正对画作感兴趣的客户。
时隔一年,麦冬却依旧对姜归辛这样恭敬,使得姜归辛心里腾起一股诧异。
——难道是习惯成自然?
姜归辛望着麦冬,眼神透出几分怀疑,但脸上还是自然浮起笑容:“麦总,好久不见啊。”
听到“麦总”这两字,麦冬都愣了一下。
要知道,姜归辛从前都跟南决明一样喊他“麦冬”或是“小麦”,可从没有这样客气地敬称。
想到姜归辛这样改口背后的意味,麦冬心里就觉得不太美妙。
但麦冬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小姜老板,可别折煞我了。我算什么‘总’啊?”
姜归辛听到麦冬的回应,笑了起来:“你不是总,谁是总?谁不知道你在南总身边最得力!”
麦冬可不敢戴这高帽,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连连摆手。
姜归辛瞧麦冬是真慌,不是作假,心里立即敲响警钟。
南决明的态度暧昧模糊,很难判断。
但麦冬身为他身边人,其实是最清楚南决明的态度的。
麦冬的态度,也表明了南决明的倾向。
南决明不好试探,难道麦冬还不好试探吗?
姜归辛稍稍试探,就见麦冬吓得皮都绷紧了,这透露出的信息令人玩味。
姜归辛心里越发怀疑。
但他脸上还是笑,请麦冬坐下,又拿起茶壶给麦冬倒茶。
麦冬也当堂吓得跟贵妃要给太监倒茶似的恨不得双膝跪地,一脸局促,曲起手指猛敲桌子,简直要当堂奏响一曲WE WILL ROCK YOU。
姜归辛笑着说:“好啦,我不叫你‘麦总’,那我叫你麦冬?”
“麦冬就好,麦冬就好。”麦冬连连点头,然后拿起茶杯猛喝一口压压惊。
姜归辛又道:“麦冬不在南总身边,怎么跑画廊来了?难道南总要买画?”
“那倒不是。”麦冬放下茶杯,像是现在才想起南总的嘱咐,“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姜归辛思索一下,问道,“他是要卖画?”
“也不是。”麦冬顿了顿,“他想办一个个人书法展。”
姜归辛怔了一下,才想起来,南决明除了是企业家,在书法上也颇有建树。
南决明从小学习书法,青少年时期就得过不少奖项。不过,这个曾经在书法界有着辉煌表现的年少才俊,在成年之后,生活的重心却逐渐转向了家业和企业经营。
近年来,他在南氏站稳脚跟,又重拾起书法兴趣来。
姜归辛其实不太懂书法,只能看个大概,只看得出南决明的字是有模有样,但门道深浅仍是看不出来的。
有的时候,姜归辛甚至怀疑,南决明的书法作品被大加赞誉,两成原因是他真的写得还不错,剩下八成,是因为他是南决明。
南决明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别说是认真写字,就是随手撒两把米到地上说是艺术,都有人买单的。
见姜归辛沉默,麦冬忙说:“他们一说要给南总办书法展,我立马就想到您了。”
姜归辛闻言却笑笑:“怎么就想到我了呢?”
麦冬噎了一下,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和姜归辛沟通其实没那么容易。
麦冬咳嗽了一声,继续说:“您的画廊和南氏一直都是长期的合作伙伴,这个提议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您的能力和声誉在艺术界是有目共睹的。”
姜归辛没接这话,只说:“我的画廊从未有过书法作品的展示,一般都是油画作品居多。”
“这都是艺术品。我想您的经验还是能用上的。”麦冬小心说道。
姜归辛却摇头一笑:“麦冬啊,这话我可得反驳你了。油画和书法是完全不同的艺术形式。如果我要接下这个工作,那么画廊的氛围、布局、灯光,甚至是展示架和标签,都需要重新调整,以适应书法作品的展示。”
麦冬一下愣住了,又大喝一口茶给自己压压惊。
艺术的事情他确实不懂,但他再不懂,也知道画廊展示书法作品不是行不通的。
而且,这对于姜归辛而言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难听点说一句,姜归辛根本不用费心布展,就算把书法做成盲盒丢在地上,都有的是人来买。
南决明的墨宝,不会卖不出的。
绝对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麦冬深吸一口气,然后委婉地说:“小姜老板,我明白您的考虑,但我想再提醒一下,南总的书法作品在市场上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他继续说道:“这次的书法展览不仅仅是一次艺术展示,更是一次商业机会。南总的书法作品无论在国内还是国际市场上都具有巨大的价值,而且买家众多。这绝对是一笔潜在的巨大财富。”
这些东西,姜归辛当然懂。
姜归辛却依旧微笑着,说道:“麦冬,我真的很感激你们对我的信任,这个提议确实很诱人,但书法展览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充足的准备才能确保一切都能够顺利进行。目前画廊的准备工作已经非常繁忙,我希望能够专注于正在进行的项目。”
麦冬愣住了。
他没想到,姜归辛,居然拒绝了这躺着挣钱的机会。
姜归辛,居然不要钱了!
麦冬震惊了: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居然钞能力都不好使了!
姜归辛却不容麦冬多想,站起来微笑送客。
麦冬一脸怀疑人生地离开。
看着麦冬离开的背影,姜归辛脸上客气的笑容渐渐变淡。
他站在会客室里,想起从前。
南决明从不来这个画廊,连开业当天,都不肯赏脸出现。
任何试图通过画廊接近南决明的人,都会得到严厉的警告。
仿佛在警示所有人,姜归辛的画廊和南决明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这画廊不过是南决明随手扔给姜归辛的一件玩具。
玩具是属于姜归辛的,和南决明无太大关系。
而在他们分开的一年后,南决明竟然突然要在他的画廊办书法展!
这让姜归辛无比惊愕。
尽管他看起来平静微笑,但心里已翻江倒海。
唯是如此,他才会那样坚决地拒绝了麦冬。
有钱送上门,他都不要。
姜归辛自己都觉得头痛:这不是我。
但无可否认的一个事实是,姜归辛真的很怕再次和南决明扯上关系。
拆迁也好,画展也罢,他明知有利可图,却还是退避三舍。
他曾那样觊觎过南决明的美貌与财富,现在却避之如蛇蝎。
姜归辛终于明白:自己确实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种“矫情人”。
哪怕他曾多番告诫自己:矫情是有钱人的风雅,穷人是不配为情绪误工的。
现在,他却坐在柔软的复古沙发上,慵懒地靠在靠背上,伤春悲秋。
姜归辛轻轻地抬起手腕来,眼光投向了自己手上那只精工腕表。
精工腕表钢制的边框反射出漂亮的光芒,与周围的光线相互交织。指针在表盘上缓缓前行,发出微弱而均匀的滴答声。每个数字、每个刻度都如此精确,就像时间本身的雕刻。
姜归辛的内心逐渐松动:这画面让他感到自己的时间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他不再是被拘束和压迫的对象。
他不再是那个受任何人支配的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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