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一张床上睡着,睡前还是背对着背的,但是每每等一觉醒来,谢慈便会发现自己正紧紧地缠着对方,比缺爱的孩童还要更粘人娇软一些。
他不敢问巫晏清侍卫的消息,多提一嘴都不敢,身边全然是巫晏清安排着监视他的人。
如此,谢慈便只好拐着弯探前朝的消息。
索性没有听到沈棠之受伤或者如何的消息,他心中也算是安稳几分。
谢慈现在被看得更紧了,在巫晏清严防死守的情况下,他身边伺候的宫人侍卫容貌一个比一个平淡普通,不仅是这样,对方甚至限定了他每日的活动区域。
只要他稍微出格,太监侍卫们便会将他‘请’回去。
谢慈心里又气又委屈,偏偏还不敢发作出来。
后来索性直接往明德殿跑,明德殿里从前就置放着不少谢慈喜欢的话本,那一侧还摆着一张软塌、许多糕点、水果,哪里有半分严肃议政殿的模样。
于是,不少大臣在议政的时候便偶尔能听到皇帝桌案一侧软塌上传来的轻笑声,偶尔还有嗑瓜子、剥果皮的声音,简直无状至极。
偏生皇帝纵着对方,甚至还令他们声音小一些。
民间也渐渐传开那宫里头‘谢贵妃’恩宠万千的传言,但舆论明显有人控制着,大多数人都是在夸赞谢贵妃与皇帝之间深厚的情谊。
少数人则是在骂皇帝昏庸,据说这谢贵妃根本不是自愿入宫的,而是皇帝滥用皇权,强娶的。
谢慈懒懒的丢下话本,新皇约莫是看出了他无趣想找乐子的模样,唇边含着几分浅笑轻唤了一句。
还没等谢慈应一句,明德殿的大门便被推开了。
来人身材欣长,芝兰玉树,行走间比之山间润玉还要更夺目一番。
是沈棠之。
谢慈浑身一僵,他在明德殿呆着这么长一段时间,这是第一次碰上沈棠之。
脑海中闪烁过无数的片段,有暧昧出格的、有温馨依偎的,也有对方跪在他脚侧俯首称臣的模样。
谢慈一双黑眸几乎是下意识的被对方吸引,有些担忧的、克制的。
他担心沈棠之心口的伤,明明是那样深的伤口,他看着便害怕,对方又是如何撑下去的?
“贵妃,到朕这里来。”
皇帝面上的笑意隐匿,谢慈很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眸底的冷色,于是他下意识的垂下眼,手指捏紧,顺从的走到巫晏清的身边。
巫晏清将他揽在怀中,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对方的手指点在谢慈敏·感的腰侧,害的他克制不住的低哼出声。
软而轻的一声,堂而皇之地昭示着皇帝与贵妃之间的感情极好。
谢慈整张脸都克制不住的泛起红晕。
当然不会是羞涩,更多是忍耐不住的嫌恶与羞憎。
沈棠之一声也不吭地垂着头,双手拱起,姿势挑不出一丝过错。
偏偏巫晏清没想放过他,状似无意的温声道:“沈爱卿不必多礼,朕能有今日,还多亏了沈爱卿。”
当然多亏了沈棠之,他的命保下了,皇位夺到了,老婆也骗到手了。
沈棠之指骨泛白,他抬起眼,眼尾轻轻扫过委屈的谢慈,好一会儿才定在皇帝身上,低声道:“陛下言重了。”
沈棠之眼眸微眯,他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谢池与他早已拉拢过来不少摇摆不定的阵营,新朝成立本就万废待兴,巫晏清的新政早已惹的不少人心有不满。
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唯有在紫宸殿安插人有些难,之前谢池安插进去一个小侍卫,据说被皇帝抓住首尾,已然被千刀万剐。
这昏君,果真是如谢大人所言,一副天生的毒蛇心肠,沈棠之垂眼如此想,面上却愈发恭顺有礼、纯然无害。
第96章 第三只备胎30
巫晏清自即位以来也算是勤勉, 想要轻易的掌握一个皇朝自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天灾人祸、乱臣贼子、边境乱态时时困扰着这个新建立起来的政权。
前朝勉强安稳下来,一些老臣便联合上奏要求新皇充盈后宫。
这是自古往今朝堂中的制衡之道,皆是为了自家利益。
想如今, 新皇后宫中唯有谢贵妃一人, 可谓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谢侯府的身份权利肉眼可见的水涨船高。谁能见得谢家独大?
其实打巫晏清心急地将谢慈纳入后宫, 这一天便早晚会到来。
他虽然成为天下之主,但也并非坐拥高位毫无顾忌,朝堂之中千丝万缕的关系,兵权分裂、前皇子党未泯灭的拥护者、新政实施遇到的阻碍,这些困扰日日夜夜打压着这位新的继任者。
他喜欢谢慈是毫无疑问的,前朝的施压持续了许久,巫晏清始终顶住压力, 从未想过妥协。
他想要与谢慈有一个‘家’。
但士族与贵族都联合起来施压, 人多势众,日日上朝皆是要提一嘴,折子更是如同雪花似的呈上来。
巫晏清早先在明远寺修行多年, 少有人能牵动他的心绪,但是近段时间他时常忍耐不住脾性, 时常怒气上涌,撕毁那些请求广开后宫的折子。
新皇如此喜怒无常, 便是跟在身边多年的大太监都时常被惊出一身冷汗, 生怕皇帝下一句话便是迁怒, 伴君如伴虎, 他就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往往这个时候, 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宫人便会忍不住的祈求谢贵妃来, 他们还记得有一次, 皇帝因着北方水灾怒不可遏,那双深黑的眼好似晨雾中的沼泽,蠢蠢欲动的怪物在其中孕育,骇人的紧。
一个伺候的宫人两股发抖,不注意间竟将茶水掀翻,那宫人吓得险些厥过去。
谢贵妃便是这时候进来的,对方穿着一身轻薄的春衫,并非那种繁重的宫装,一声皮肉如屋檐上的细雪似的,雅美的面庞明珠生晕。
皇帝对贵妃的可谓是所求必应,贵妃不想穿宫装便不穿、不想行礼便不行礼,贵妃出入整个后宫都不需要提前报备,便是明德殿,也是对方想进便进的,不需要通报。
皇帝怒意难控的眼在触及到贵妃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便缓和下去,像是一个即将病逝的疯子看到独属于他的解药。
贵妃眉眼微皱,看着皇帝道:“你又如何了?”说着,对那可怜的宫人道:“你退下吧。”
那宫人感激不尽,在离开明德殿的时候,忍不住的抬眸悄悄窥视了一眼。
只见那阴郁苍冷的皇帝手揽着贵妃柳条似的腰,头部疲惫的倚靠在贵妃的肩侧,轻声道:“阿慈,朕好累。”
贵妃一言不发,并没有因为一国之主的示弱而欣喜或是无措,他更多的是不耐烦与冷淡,声音甚至是不咸不淡的道:“巫晏清,我厌了这个戏班子了,换一批吧。”
皇帝沉默了一下,竟也没有生气,他更多的是低声下气的哄着道:“好、好,阿慈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宫人赶紧垂下头退了出去,心中惊恐,更多的却是浮现一个古怪的念头。
这哪里像一个帝王,倒更像是一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脚步声慢慢传来,如此肆意进入明德殿而不用通报的自然除了谢慈在无第二人。
来人一身绛红宽袖长袍,额间绑着一条宝石镶嵌的束带,长发以羽冠束起,面如敷粉,色若春晓之花,他仿佛没觉察到皇帝糟糕的心绪,甚至弯腰,伸出葱白的指捻起一张奏折。
谢慈慢慢念道:“兹贵妃后,后宫空无其二,陛下应为子嗣后代考虑一二·······”
巫晏清抬眸看过来,他的皮肤泛着冷白,叫人想到一块寒冰,令人瞩目的是他眼下一片薄薄的青黑之色,好似多日未眠一般。
那深黑的眼中似乎匿着几分近乎破碎的冷意,在看到谢慈的一瞬间便彻底破裂开来。
这位新皇甚至是有些无措的。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谢慈黑润的眼凝在奏折上,好一会儿面上竟显出几分浅笑来,像是黑夜乍现的烟火——谢慈这段时间不常笑,对着巫晏清也是冷淡与敷衍居多。往日纨绔的形象似逐渐褪色的画卷,叫人难以联想到曾经美人弯唇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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