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轻轻揽住背对着自己的妻子,两具身体紧贴着彼此,几乎没有分毫的缝隙。
齐景澄能感受到妻子平稳的心跳声,就在他的耳侧。而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中,他甚至产生这样一种错觉。
对方扎根在他的基因中。
他轻轻垂头,吻了吻妻子的额头,语气中该是充满爱意的,他说:“早些原谅我吧阿慈。”
“这次是我错的太离谱了,是我没有顾忌到你的想法,你想他也没关系、看他的照片怀念往昔也没关系。应该的,我可以等。”
齐景澄轻轻闭上眼,他的唇边就是妻子乌黑的发丝,浅淡的香气萦绕在鼻息间,竟叫他生出一种莫名的依恋感。
大约是天性上的缺陷,而谢慈是他唯一的补药。
他慢慢陷入黑甜的睡梦,因此也无法注意到妻子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睡着过。
谢慈静静听着身后的动静,直到时针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墙角的闹钟里响起。
他耐心的又等了一会儿,才转身,将齐景澄揽住自己的手腕轻轻挪移开。
青年的视线堆叠在男人的脸侧,男人奇怪话语回响在他的耳侧。
什么叫做“你想他也没关系,看他的照片怀念往昔也没关系?”
什么又叫做“应该的、可以等”。
这个‘他’到底是谁?
谢慈冷静的蜷缩起指尖,他半坐起身,侧脸看向正在安心的、熟睡的丈夫。
心中诡谲的念头再次浮起,身边的这个披着自己丈夫皮的怪物,到底是谁?
如果是上次齐景澄喝醉酒的时候,谢慈还能勉强安慰自己,对方只是醉糊涂了,可是这一次,谢慈能够百分百确定,对方完全是意识清醒的说出这句话的。
他忽然想起许多自己未曾细想过的事情。
譬如丈夫突如其来的冷淡,明明前一日晚上还闹着要他说‘爱他’,第二天见到面后却冷淡的好似个陌生人。
丈夫从前最爱吃芒果,最厌恶吃葱花,如今却对芒果避之不及,对葱花倒是毫无芥蒂。
还有很多的一些小习惯,分明是日常生活中不太明显的,此时却莫名的显眼起来。
因为一个人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将在此之前维系了许多年的小习惯给全部改掉。
似乎唯一能够解释的理由是,这具身体中的人,不是它原本的主人。
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抢占了他丈夫的身体,一直伪装着丈夫的模样与他生活在一起。
日日夜夜。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真正的丈夫呢?去了哪里,有没有被人伤害?
谢慈的唇几乎一瞬间变得苍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长发的青年看向身边熟睡的“丈夫”,眼底甚至露出一抹恐惧的神情。
而与此同时,齐景澄面前的莹白规则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从红色变成猩红,最后归为死寂的黑。
再无变动。
谢慈哆嗦着手,几乎想下一瞬间就逃出门外才好。
他没办法接受这个可能是真相的真相,此时他脑海一片混乱,只想逃出这片地狱才好。
青年慌张的套上一件外套,却不注意的将床头柜边的花瓶碰到了。
花瓶是白瓷制成的,地板上并没有铺毛毯,只有一层硬木地板,也因此,花瓶摔碎的声音变显得格外刺耳。
谢慈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像是扑翅欲坠的白鸽。
齐景澄本就没睡熟,此时被动静吵醒,却没想到一眼撞进妻子惊恐的眼神中。
齐家大宅的隔音很好,由此,夜晚便愈发显得静悄悄的。
谢慈的声音带着些颤音,此时的齐景澄在他眼里无疑是一团披着人皮的鬼怪,谢慈的腿软的不可思议,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只能勉强支撑着旁边的大衣柜才能不往下滑倒。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景澄!”
齐景澄本还有些茫然的目光慢慢凝滞冰冻起来,他转眸,果然再没有看到那几行莹白色的规则小字,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黑色的、诡异的字眼。
他左防右防,事情最后还是到了无法挣脱的地步。
第59章 第二只备胎21
齐景澄很冷静, 他黑色的眼仿佛有某种安抚的能力,对战战兢兢的、视他如怪物的妻子轻声道:“阿慈,你在说什么?”
谢慈往后退, 脆弱的脊背靠着木门, 青年一头水似的长发垂在胸侧, 他摇头, 眼眶中仿佛都浸透着轻软的水:“你别装了, 我都知道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装成景澄的样子!”
手腕触着门把手, 青年的意图很明显,他想逃出去, 最好叫所有人都知道眼前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但他到底还是预估错了,谢慈不仅逃不出去,甚至下一瞬就被男人紧紧禁锢在怀中。
是如往昔一般无二的怀抱, 还带着熟悉的温度与气息。
这本该是谢慈最依恋、喜欢的。
可现在他却在极度的恐惧中瑟缩发颤,男人的触碰对他来说像是一种无法忍受的恶心与厌倦。
“阿慈,你冷静冷静, 看着我。”
齐景澄的表情依旧镇定,只是一边的手腕有些控制不住的抽搐起来。
他以为妻子或许只是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对方是不可能发现真相的,就像谢慈不会知道自己只是一本书中的一个人物一样。
谢慈挣扎的动作逐渐弱了下去,男人的手掌像一对坚固的镣铐,将他紧紧的拷在原地。
谢慈在齐景澄的面前毫无挣扎的余地, 青年眼中布满泪水,呼吸急促的像是将要断弦的筝。
——像是无法承受某种真相的绝望的信徒。
齐景澄咬了一下舌尖, 他看着微光下的青年, 忽然有种气馁的错觉。
他想放弃, 想告诉谢慈,对,我确实不是原来的齐景澄,但我也可以成为他。我可以像他那么爱你,可以永远与你相敬如宾,哪怕你视我为淤泥也好,你在天边,只要我抬头能够看到你就好。
可这样放弃的念头,哪怕只是刚刚生出,灵魂中的撕扯感便开始叫他痛不欲生。
那是一种骨血分离的痛感,像是上帝在惩罚最恶毒的罪人,用水银灌入他的头顶,剥下他的皮囊。
齐景澄一瞬间甚至产生一种自己就要这样狼狈的死在妻子的面前的错觉。
眼前出现了血色的影子,世界像是渲染上一层血色,只有眼前的妻子,依旧清雅、温柔,那眼眶下投出的一小片阴影,是不可摧折的美。
于是神志被迷惑,他几乎是虔诚的低头,吻上青年的唇。
温凉的触觉,有些咸味,大概是对方的泪水。
齐景澄轻轻舔·舐了一下对方的唇肉,温驯的像一只依恋主人的狗。
他此时正耸着身体,乞求主人的爱怜。
尖锐的齿如同罚钉一般嵌入齐景澄的嘴唇,腥咸味弥散开来。
齐景澄终于回过神来,发现是妻子咬住了他的唇,对方的眼神恨透了他,黑色的瞳弥散着一种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厌恶。
齐景澄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反抗,只是顺从的,任由谢慈对他实施惩罚。
力道却渐渐松了,齐景澄苦笑着想,对谢慈,哪怕是对方赐予的痛意,也足够让他迷恋。
谢慈推开男人,他的唇角染着星点猩红的血迹,眼球中的白色被红色渲染,长发凌乱的散在脸侧,在昏暗的灯光下,青年像是择人而噬的吸血鬼。
是贵族,高高在上的注视着自己网图以下犯上的血奴。
笼子里的血奴正用一种冒犯的、渴望的眼神注视着主人,它甘愿死在对方的身边,化作尘土,永生永世被主人踩在脚下。
齐景澄的脸上露出一种讨好的笑,他顾不上自己冒着血珠的嘴唇,黑眼紧紧盯着青年:“阿慈,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是齐景澄还能是谁?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这么多回忆·······”
“啪——”
一声刺耳的巴掌声在房间中响起。
谢慈浑身都在发颤,有些发怔的盯着自己的指尖。
就在刚刚,他打了齐景澄一巴掌。
男人的头侧过去,脸上的红痕尽显,嘴唇破碎,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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