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虽然是被刘启带到长信宫的,可至始至终都没他说话的份。
因为薄姬已经用过昼食了,所以父子交谈完后连口蜜水都没混上,便匆匆赶往长寿殿将立太子的事又重复了遍。
等刘启终于放过刘瑞,允许后者回宫休息时,累了一天又滴米未进的刘瑞一头栽倒在床榻上,睡到第二天的三竿才起,然后便是胃口大开地用了两碗粟米粥和半张煎饼,借着去先农坛视察的功夫顺便消食,结果碰上了努力耕地的信乡公主。
“十兄好。”虽然已被抱给皇后,但是对同一屋檐下的哥哥,信乡公主还是敬畏居多,亲近不足,整个人都怯怯道。
第68章
刘瑞虽然定期会问信乡公主和刘越的情况,但是很少会跟二者交流。就连肩负着教养之责的薄皇后也只是确保底下的宫婢没有亏待新得的便宜儿女,只是做到能向皇帝交差即可,根本算不上尽心尽力,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生活了一年的信乡公主还是改不了谨小慎微的性格。不过在子鸢的教导下,总算不像刚来时那样畏畏缩缩,至少懂得说出自己想要什么。
“你在这里种了什么?”
“花生。”
“吃过花生做的点心吗?”刘瑞说道:“走吧!兄长给你弄碗花生酪,咱们去茸房里边吃边聊。”
西汉时就已经有花生糯米,只是相较于潮湿的南方,北边和中部地带更喜欢麦饭和蒸饼,不过随着吴越一带的南方人往中部迁徙,糯米饭在关中也变得流行起来,并且成为黔首用以酿酒的存在。
顺带一提,长城的粘合剂便是用糯米和熟石灰做的。
信乡公主知道自己的十哥一向爱搞新奇玩意,但是当淋了桂花蜂蜜的花生酪端上来时,她还是被这香浓的口感所折服,小小口地吃完后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碗,结果刘瑞直接把自己的那份推了过去。
“你不吃吗?”
“我不爱吃甜的。”相较于古人对高油高糖的谜之热爱,刘启对任何美食都没表现出浓厚兴趣。毕竟在缺乏香料的西汉时代里,高油高糖的不一定是美食,也有可能是黑暗料理。
信乡公主眨了眨眼睛,感觉刘瑞没她想的那般遥不可及: “十兄明明大不了我几岁,但却比我成熟的多。”
“是吗?”刘瑞瞧着信乡公主乖巧可爱的模样,也是起了逗弄之心:“那在你眼里,只有我比较成熟吗?”
“不仅是十兄哥,还有大兄和阿姐们也会说些我不懂的事。”信乡公主不像刘瑞那样开了挂,但是从宫廷生活里培养出的敏锐度已经让她初步有了政客意识,所以呈现出胆怯又早慧的矛盾姿态:“赵女史说了,笨一点好过假装自己非常聪明。”
刘瑞挑了挑眉头,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下眼珠乱瞟的异母妹妹,终于开口道:“你有事要告诉我?”
“赵女史带我去长寿殿时,大姐让我找机会向皇后和十兄替阿母求情。”信乡公主被抱给皇后时也不过四岁,对于王氏姐妹的记忆也只剩下无时无刻的争宠与对自己的冷落。
四个孩子里,阳信公主是长女,同时也是最像王娡的女儿,所以得到细心教养。而刘越是王氏姐妹盼了许久的皇子,自然比没用的女儿高出一截。因此在鸳鸯殿里,信乡公主很难得到王娡的母爱,但她毕竟是王娡的女儿,所以冲着血缘之情也没法拒绝阳信公主的请求。
刘瑞觉得信乡公主的态度非常有趣,同时也从对方身上看到刘氏的冷酷与装模做样的功夫:“那你觉得找我求情有用吗?”
“亦或是说……”
“你希望我在父皇那儿替你母亲求情?”
“我不知道。”面对刘瑞的询问,信乡公主呆愣了几秒,随即老老实实道:“父皇要是能被轻易说动的话,那就不是父皇了。”
对于那个掌控生死,阿母一直在努力讨好的男人,信乡公主生不起任何的孺慕之情,有的只是浓浓的恐惧。
“你也没想让我做些什么,只是为了完成阳信姐姐的任务,同时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对吗?“刘瑞盯着坐立不安的信乡公主,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这事我会找阳信公主解决好。”
“诺。”明明是兄妹,但在这一刻,信乡公主更像是刘瑞的部下。
“对了,你没把这事告诉赵女史吧!”刘瑞目送着信乡公主离开,随口说道:“你要是不想害她的话,就该明白什么事不能对她说。”
“诺。”信乡公主还没来及松口气便被吓得一阵哆嗦。
而刘瑞在茸房呆了会儿后也没多少耕地的兴致,于是去了趟长寿殿,与窦太后聊了下三位公主的事后,阳信公主便再没机会了解什么。同时照顾阳信公主和沁水公主的宫婢也被窦太后清理一番,换上不少懂得闭嘴的生面孔。
刘启向两宫太后打过招呼后,常朝便立刻有皇帝的狗腿子上书请求立太子,看得百官——尤其是窦家的追随者们一脸懵逼,甚至怀疑长寿殿里的窦太后是不是有把柄在天子手中。否则依照窦太后对梁王的偏爱和之前闹出的诸多动静,怎么会安静接受薄皇子为太子的事。
“看来长乐宫里还是太皇太后说了算。”重回朝堂的袁盎接替在高庙事变里犯错的斿公成了新的奉常,于是在常朝后与窦婴同行,随口问道:“太后近期估计会非常不悦,还请窦詹事劝章武侯阻止一二。”
“这是自然。”即便没有袁盎提醒,窦婴也会请求堂叔阻止太后:“梁国那边还请丝公保持关注。”
梁王刘武想当皇太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是由于太皇太后和朝臣的反对,加上藩王都怕关中开了先例就会波及自己,所以梁王上跳下窜了一番也没能实现皇太弟的夙愿。相反,因为燕太子和楚王的作死行为导致关中以正当手段收回两国,将剩余的藩王势力一分为二后,吴王叛乱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所以不必继续吊着刘武,让梁国在必要时刻紧急顶上。
“公子瑞毕竟是梁王的侄子,后者就算满腹怨气也不会动手弑亲。相反,太后的突然转变可能会令梁王将怒火倾斜到丝公身上。”窦婴走到宫门时突然说道:“这话虽然有些冒犯,但请丝公近期注意,不要因为太子既定而放松警惕。”
“这是自然。”袁盎知道,以窦太后对他的宠幸,这夺嫡之仇肯定会被梁王记在自己头上。
考虑到薄昭曾杀天使钟毓,而被关中判处腰斩的两位宗室也没少干些目无王法的事,所以得到窦婴的提醒后,袁盎请求远在洛阳的好友剧孟过来保护自己,而这也让他在之后的事件里捡回半条老命。
第69章
鸳鸯殿自两位公主离开后便只剩下哑奴与王娡,来往间安静地令人发疯。尤其是在太皇太后的爪牙如秃鹫般把鸳鸯殿给篦了遍,愣是将王田两家埋下的钉子拔了个一干二净。
“行了,都拿下去吧!给我这个活死人送吃的还有意义吗?”王娡这天总是觉得头晕脑胀,时不时就会莫名其妙地晕过去。虽然太医看后表示王娡一切正常,纯粹是在自己吓自己,可是王娡非常清楚她不可能有病。她还没当上皇后,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呢!怎么可能把自己活活吓死?
综上所述,王娡只能得到一个让她绝望的答案,那就是皇帝已经容不下她了,所以在她的饭菜里悄悄下毒,想以比较体面的方式让她离开。
“陛下真是……薄情寡义啊!”躺在榻上的王娡苦笑着流下眼泪。
服侍她的哑奴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安安静静地收拾掉餐具,然后将王娡的话都一五一十地上报给长乐宫。
薄姬在得知此事后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而窦太后不免有些可怜王娡,但是想到此人干出的事又没法同情她,只能对长寿詹事吩咐道:“小王良人的小儿子过些天便抱给皇后吧!他的生母一走,总得有人照顾一二”
“是。”长寿詹事低头应道。
想到王氏姐妹留下的孩子,窦太后更是头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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