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缜十分心虚,他最近一门心思扑在新马身上,将他深爱的皮蛋抛到了脑后,若不是端王提起来,他都快忘了遥远的京城里还有盼他回去的皮蛋呢。裴缜与画上胖墩墩的傻马泪眼相对,觉得自己十分不是个东西。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绪,他怀着对自己的唾弃和对端王的感激,继续向下看:“小弟不在,为兄在京中颇觉无趣,幸得坊间新出几样话本,一反往常旧俗,十分新颖有趣,此等好东西为兄独自珍藏极为有愧,又听闻你在霖川与一小乞丐形影不离,想来对你大有所用,遂分享之,勿谢。”
裴缜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样的话本能让见多识广的端王夸成这样,先前两件正常的礼物卸了他八九分的防备心,没多想便顺手将那几本书拿了过来,草草一翻,然后——
“砰!”他面无表情地将那话本连着信和皮蛋一起甩了出去。
风从窗外徐徐吹来,将地上的话本刷啦啦地翻了两页,大剌剌的日光之下,上面两个公的亲密无间地纠缠在一起。
裴缜戳在原地,眉目间浸着一层冷冰冰的寒,整个人都像是被冻住了,呼吸却是越来越急促,耳尖的血色慢慢涌上去,直至红得欲滴血。
半晌,他才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他哆嗦着手不敢再碰那玩意儿,但两个男的堂而皇之裸露着在地板上抱在一起着实不雅,风还将那书页吹得不停刷刷地响,裴缜脑门都快炸了,半天终于往前挪动了几下沉重的步子,想把它们给捡起来。
谁知他刚伸出手,外面蓦地传来方中惊慌的喊声:“少爷!少爷——”
裴缜砰砰连着几脚,迅雷不及掩耳地将那几个话本踹去了床底下。
“吱呀!”房门一响,方中不打招呼便冲进来,粗喘着喊,“少爷!”
裴少爷虚张声势,通红着脸冷声道:“谁让你进来的。”
“媒、媒人……”
裴缜恼怒:“没人你也敢进来!”
“媒人来给您说亲啦!”
裴缜心底的臊意还未散下去,这句话就雷似的劈过来,他木愣愣地站了半天,茫然地“啊?”了一声。
第24章 冰元子
一刻钟后,裴少爷爬上自家墙头,准备逃跑。
方中站在墙里面,仰头看着他,急了一脑门的汗,却又因为怕招来其他人而不敢大声地喊,低着声音连声劝道:“少爷少爷,您可不能跑,对面那可是杨府的四小姐,得罪了杨家可不是小事啊——”
最后一个七扭八歪的字音伴随着一声“咚”,墙上的裴少爷极其冷酷无情地没了踪影。
天儿愈发热起来,霖河边上的每一根柳枝都在疯长,在风里密密稠稠地晃。裴缜逃出府是一时意气,并未想好自己要去哪,不过他也不用想,腿脚自发地便带着他朝成南常在的几个地方而去。
也不知怎么了,这天九孔桥边没一个乞丐在,倒是在那棵大桃树下坐了一对年轻男女,正面朝着霖河一边赏景一边亲热地分吃一块米糕,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可乐的事儿,女人笑得伏倒在那男子的身上,两人透过薄薄的衣衫紧贴在一起。
裴缜看了一眼就连忙收回视线,脸有些发红。他不敢继续再看,抬脚朝前走去,没多远便看到了靠墙坐着的余不行和成南。
余不行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半碗冰元子,循着先前与成南定下的约定,拿过来与他一起享用。俩人头抵着头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得不亦乐乎,眼瞧着碗里剩了最后一个黄豆元子,余不行舔了舔嘴唇,说:“一人一半!”
成南觉得是个好办法,于是将手里的小竹棍递给余不行,让他先咬半个。余不行还没等将元子塞进嘴里,视线不经意瞥过一旁,蓦地对上裴缜微沉的眼神。
也不知这大少爷是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儿,脸色难看得紧,余不行一边心里犯嘀咕,一边连忙想要站起来。
他这一站不打紧,成南还以为他是想跑,连忙扑身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不满道:“你干什么去!”
余不行眼瞧着裴少爷的脸又黑了几分。
“哈哈,”他举着碗干笑,“裴少爷来了啊。”
他一说成南才意识到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向裴缜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又收回视线,一心抱住余不行的腿以防他逃跑,严肃道:“你别想跑。”
裴缜的脸黑得赛了锅底。
暖风徐徐吹过,余不行竟是打了个寒噤,他小心地觑着裴缜的脸色,虽是对大少爷恼怒的由头感到迷惑不解,却十分敏锐地感觉出和腿边上挂的成南脱不了干系。
他心思一转,仰头看向不远处几棵大树,惊道:“那边树上是什么?”
语气浮夸得一听便有些假,裴缜蹙着眉头当没听见,成南却好奇地抬起头来,顺着余不行说的方位看过去,视线刚落到婆娑枝叶上,怀里抱着的腿就猛然用力,成南没防备被挣了个踉跄,那条腿便顺利逃脱了出去。
余不行一边跑,一边不忘笑嘻嘻地回头叮嘱成南:“乖阿团,好好和裴少爷玩!”
成南气得要命,他不知被余不行用这招骗过多少次了,却总是吃不了教训,听他一说就还是好奇地够头去看。
他靠着墙生闷气,眼前过来一面黑影,裴缜站在他身前,垂着眼睛看他,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你喜欢吃那个?”
成南还沉浸在被骗的恼怒中,随口嗯了一声,就要向裴缜抱怨余不行方才的恶劣行径,还没开口,便见眼前的人蓦地转身,朝一旁的糖水铺子走去,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拿了满满一大碗冰元子,上面还铺了一层厚厚的水果。
他往成南手里一塞,语气仍是不善:“给!”
成南有些不敢置信,惊喜道:“给我的?”
裴缜心里一软,那点不明缘由的怒气下去一些,他挨着成南坐下来,嘀咕道:“以后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买。”
接下来的话过于像不合理的命令,这让他觉得有些不自然,将头撇向一旁,小声道:“别和别人分着吃了。”
他说罢成南却没什么反应,裴缜皱着眉转过来:“你听到没有——”
他话没说完便被一颗甜甜的冰元子堵住了嘴,成南自己吃了一个后,自然而然地便递给裴缜吃下一个,一边奇怪道:“什么?”
裴缜所有的话像是都被那颗元子给推了回去,他慢慢地嚼着,不知为何脸上又热起来,半天才道:“我说你以后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半碗元子下肚,裴缜吃了个大红脸,成南倒是没什么感觉,一边吃一边凑在裴缜边上高高兴兴地看他腕上戴的石头串。
这小物件虽是粗拙,对成南而言却并非易事,从找寻到打磨都费了不少工夫,见裴缜将它们好好地戴着,他心里满足,一颗颗地拨动那些小石子,问裴缜:“你觉得哪颗最好看?”
他的手指刚捧过冰,凉津津地碰过裴缜手腕处的肌肤,寒意过后却腾起灼烧般的感觉,裴缜手臂搭在膝上僵直着不敢动,只觉得被阳光晒得有些头晕,迷迷糊糊地答:“都好看。”
“我最喜欢这个透明的。”成南乌黑柔顺的脑袋凑在裴缜眼皮子底下,他只需微微垂下视线便能看到一截白皙的脖颈,一条黑绳在后领处若隐若现,随着那流畅的颈部线条一同隐入衣裳里面。
“我从山上的河里找到它的,可不容易了呢,对了,那河里还躺了个受伤的人,不知道哪里来的,我把他弄出来之后才看到这个石头……”
成南的话半截半截地传进裴缜的耳中,却一句也没被听进心里去,成南凑得太近了,裴缜呼吸之间都是成南身上那股极淡而奇妙的香味,令他在这阳光灿烂的白日里也好似沉迷得失了神智。
“你听我说话没有?”成南不满地抬头看他,俊秀的脸与裴缜咫尺之遥,清晰得连那些细小的绒毛都能看见,蹙着的眉头看起来也乖巧得不像话。
裴缜的心里蓬着一团巨大而透明的雾,将他涨得那样满,满得看着成南的脸既有说不清的欢喜又有道不明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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