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榆为什么宁肯认他,也不认崔固这个亲大哥?
因为当年,是他和崔榆两个人,执了亲子的孝仪,去大伯母的娘家报的丧,后他又以一族之长的身份,跪请了大伯母的嫡亲大哥,让娘家这头的嫡亲侄儿侄女们,亲至崔府,送了大伯母最后一程,全了大伯母人生在世最后的颜面。
一个女人,生前有娘家送嫁,死时有娘家哭丧,哪怕中间人生段过的再不如意,最后在世人眼里,都是有始有终有福祉的。
许是忆起了从前,崔闾心里有些沉闷,问起三十年前那场来去匆匆的战事时,也显得没什么精神。
娄文宇陪在一旁,帮着做清点工作,有些前朝禁物,崔闾这边肯定是不能留的,他刚好帮着清点归拢,届时是需要往皇帝案头上报一报,看怎么处理这些违禁品的。
听崔闾将疑惑问出,便抬起数钱数到眼抽筋脑袋,晕乎乎的道,“太上皇那时,正发兵征云合西线呢!”
茳云线通往和州一片的西部区,沙匪猖獗,占着整个西部区的水源地,逼的和州那一片的百姓民不聊生,前朝压根不管的一处搭钱管理的破落地,那是太上皇登基后,发动的最大一次规模的用兵,征调了北境骑兵十二万,还抽了各州府的驻军共计三十万,在朝堂文官集体反对的声浪里,坚持亲征。
所以,他是抽空打的江州,打完之后,就交给了后头人善后,所以江州后来的局面,说不好是他的疏忽,还是后头人不给力造成的,反正等他将西部水源地从沙匪手中抢回来之后,江州局势已经自主成型了。
他一个人是真掰不成八瓣用。
崔闾现在听着娄文宇轻声说着那时候的境况,都有种替太上皇心累之感,就是盘子开的太大,身后又无人可用,完了自己还喜欢亲力亲为,把自己忙成了个陀螺,最后还不得好的典型吃力落不着好的家伙。
他倒是怎么一个人撑下来的呢?
后来有传言,说是五大家留了一个宝库,但太上皇走前似乎没时间深挖,只带走了各家浮面上的财物,那也是一笔不菲的巨财,接手五大家重新形成新局面的九家子人,有人信有人不信,但都没有人证实这个传言的真实性,找了好几年吧,后来也就放弃了。
所以,这处藏宝库,是怎么藏下来的呢?
崔闾和娄文宇,跟着前面举着火把引路的衙差,往地底下探去。
坑洞越挖越深,上面的臭泥腐物被清理后,地底下倒是没什么异味,除了潮湿,周围竟然能看出当年斧凿的痕迹,这说明这一处的藏宝地,就不是临时起意弄的,必得经过严密布置,才能这么的掩人耳目,叫所有人在眼皮子底下找不见。
这么在地底下逛了一圈,看着很像是一处未完工的墓地,但又没见任何规制,也不知道原先是想给谁准备的,两人也没看出个名堂来,再加上地底下的空气实在不好,没多久,两人就准备回地面上去了。
“大人……?”
那引路的衙差在一道土墙面前叫道,火把也被他凑近了墙根上,他声音再着犹疑,“大人,这里好像是一道门……”
“大人~大人~府尊大人~您听见我的声音的么?大人~”
地底下回声,拉长了人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的尤其荡漾,声音都变形了,却能从语气里听出谁是谁,那声音还在叫,“大人,府尊大人,您快上来,卑职问出个大秘密,您快上来~快上来~上来~来~……”
娄文宇幽暗的眼神直往崔闾眼上看,那意思简直像在说,这呆货是哪个?不知道派个人下来叫么?至于趴洞口上喊,跟喊魂似的。
崔闾也是一脑袋毛,先是到了那衙差跟前,拿手在他指的地方敲了敲,果然就有沉闷空荡声从里面反震回来,应该后头有一处不小的空间,那衙差又拿随身的配刀刮了刮,便露出了一道锈迹满满的精铁雕花门,兽耳衔珠,弄的还挺讲究。
“砸么大人?我们的人都带了家伙什。”那衙差满眼期待的问。
娄文宇上前摸了摸,与崔闾对视一眼后,由崔闾发话,“你们在这守着,先别动,待本府上去听听董经历,从那些人嘴里问出什么了。”
董经历正守在洞口边上,搓着手来回急步踱着,一见崔闾冒了头,忙上前亲自将人扶了出来,然后跟对暗号似的,欲贴着耳的跟崔闾咬耳朵禀告,叫崔闾让了一下,拍了一下他胳膊,沉声道,“有什么话直说,娄大人不是外人。”
娄文宇嘿嘿笑着跟后头冒了头,一点不避嫌,脸上写满好奇。
董经历脸上尴尬了一瞬,但立马正色躬身道,“是,府尊。”
秘密,确实是个大秘密。
那前朝的五皇子,死前藏了个有孕的女人在南城地底,按那供述的老者所言,那女子后来确实是生了个儿子,后头被人接走了,至于给谁家养了,又养到哪里去了,却是不知。
这地底的财物,就是留给那个孩子东山再起用的。
董经历轻声道,“卑职再三问过了,那老者确实讲不出更多的细节了,但有一点肯定的是,这江州地底的宝库,据说有五处,涉及了三个前朝皇族的起事资本,据说每一朝皇族最后倾覆时,都会送一笔财物到江州母族这边存放,以求后世子孙有能达者,可以凭此东山再起。”
崔闾和娄文宇一齐心跳如鼓:……五处~
那底地下的精铁门后头,应该就是那女人生孩子时的起居室了。
嘿,也不知道那能通到谁家去?
溺婴池那边肯定是没进出口的,那有进出口的地方,就只能在门那边。
哦哟~这藏宝地真是越挖越有意思了,要不等太上皇回来再挖?可是,禁不住他们现在心里痒痒,怎么办呢?
挖不挖?
第78章
崔闾回了衙署后院先梳洗了一番,连日的疲惫令他眉头带上倦色,旁边侍候的崔诚捧着一碗黄芪炖煮的老母鸡汤,撇了上面的浮油,点着一两根泛着青绿叶的蕹菜,跟旁边笑眯眯奉承道,“沣少爷见老爷连日忙碌,很是心疼老爷辛苦,今儿一早就去码头上守着了,新鲜从船上过来的蕹菜苗,焯了水下汤一点不涩口,说冬日见着这青绿生气盎然色啊,老爷心情肯定好,定会多多用上两碗的,老爷,孩子的心意,可不好辜负啊!”
崔诚跟了崔闾大半辈子,先是帮着带大了崔元逸,后又看顾大了崔沣,自己的儿孙都没花多少时间陪护,一颗心是真跟着崔闾转,俩人名为主仆,实则情意堪比兄弟,私下里说话便比在外头随意,一涉及少爷、孙少爷的,崔诚语气里就更多了两分亲切,带着瞧自家儿孙般的骄傲和自豪。
大少爷和长孙少爷,都是他亲手扶着学的走路,崔闾那时候学老夫子那套,父不抱子的言论,明明心里想的很,就拉不下脸上手抱,崔诚就觑着没人的时候,故意将大少爷引着往老爷子跟前走,大少爷那时候路还走不稳当,跌跌撞撞的往前扑,终是三回能有两回恰巧扑到老爷的胳膊弯里。
到了长孙少爷,隔代亲的言论又出来了,这回老爷子不叫人跟后头当托了,觑着没外人在的时候,便会主动上手抱一抱长孙少爷,但也只到长孙少爷三岁半开始记事后,就也不再抱了,说怕孩子太亲近自己,以后不好教导,于是,在长孙少爷的记忆里,祖父是严厉的,只在他学业有进步的时候可亲近。
崔诚这么提一嘴,也是在提醒崔闾,别忙的忘了衙署后院,还有个专门上府城来陪他的大孙子,除了前几日祖孙还能一道吃个早膳,后头这小半月竟然没陪过孩子一天,午晚膳压根不见人,闹的孩子也跟着没味口,整日关在后院里看书,也不出门逛街,连南城门发现那样大的热闹事,也没见他说想要去看看。
老爷子把大孙子给冷落啦!
崔闾这才一拍脑门,记起自己这衙署后院里头,还有个专门来陪伴自己的大孙子,倒也不是故意的,而是自己自从进了府城后,就一直只有自己和崔诚两个人,儿子们来来去去,也留不到身边多久,毕竟家业全在滙渠,那边得有人主事,儿媳妇们也不好说离了家,特意来照顾老公公,好说不好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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