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想露陷,却还这样慢悠悠的,直要把太上皇急死。
眼看着两人到了门口,徐应觉居然还在说个没完,话题竟然聊到了海盐的销路上,之前毕衡没做成的事,到他这里,却是不可多得的机遇,他作为帝党一员,自然知道皇帝内心想法,现在机缘巧合,竟然叫他逮着了和江州府台亲自会话的机会,这做盐一事,他便自告奋勇了起来。
崔闾正等着韩元恺上任后,再行贩盐买卖,徐应觉这自荐样,倒叫他挑了眉刮目相看,没料这人居然胆量奇大,身世背景,甚至连个真正的靠山都没有,就敢开这样的口,也不怕将小命交待了。
徐应觉却拍着胸脯表示,若能以此为辖下百姓通出一条商路,便是死,也对得起皇恩浩荡了。
当真是一副为民请命的模样。
崔闾笑着点点头,表示可以考虑,这下子,徐应觉就更来劲了,似乎忘了是来更衣的,拉着他想要一气说说自己在贩盐上整理的心得。
或者也不是心得,是他根据毕衡的失败,反复推敲出来的思路,正急于找人倾诉分享呢!
太上皇没法了,打着手势,让守在一旁的鄂四回提醒一下,鄂四回隔着窗棱看懂了他的手令,于是,上前轻咳一声道,“老爷,房中水已经准备好了。”
这已经是很急迫的提醒了。
崔闾笑着与徐应觉点头,伸手道,“徐大人还更衣否?”
徐应觉说的正兴奋,忙点头道,“一起一起。”
却是推了门就往里走,好在房间够大,崔闾眼神示意鄂四回去将门边的屏风搬过来,遮挡在他和徐应觉之间,徐应觉见了还笑话道,“崔总督怎地还这般讲究哈哈哈!”
崔闾笑道,“实是没有与人共用过。”
两人隔着屏风,声音倒也无阻碍的能听清楚,徐应觉还在就他设想的盐路广开思路,崔闾却是在鄂四回为他竖起屏风的一瞬间,恢复了年轻模样,太上皇从梁上下来,板着脸拿手指头直戳他脑门,一副叫他险些气死的模样。
崔闾低头看着年轻的身体,叹口气用口型对他道,“我卡好时间了,放心,不会有事的。”
屏风那头的徐应觉疑道,“崔总督?您在跟我说话呢?”
靠,耳朵还挺尖。
太上皇直翻白眼。
崔闾笑着接道,“没有,本府刚刚没说话,徐大人大概听差了。”
他故意粗了嗓子说话,免得叫人听出他的嗓音有变化,却仍是叫徐应觉起了疑,“您的嗓子怎么了?”
崔闾粗咳了几声,捂着嘴道,“呛了风,无事。”
徐应觉不疑有他,解衣的声音奚奚簌簌传来,边解手边道,“听说和州的挖渠款到位了,毕总督也真是好命,竟有您这样一位慷慨支持他的朋友,我合西州也是缺水之地,不知能否沾他一份光。”
崔闾垂眼整理衣裳,边动作边道,“前不久本府与陛下通信,漓水河这边的水势不错,届时真要引渠的话,可以连通合西州一起开凿,只多绕百来里而已,陛下……”
他话没说完,便觉屏风处有异动,竟是徐应觉激动的要过来与他当面对峙,声音都夹着颤抖,“真的?崔总督,崔府台,您可别忽悠我,徐某是个老实人,经不过忽悠,您说的,我可要当真了啊?陛下真这么说的?那超出的额外花费可从哪来?户部不可能会肯出这笔银钱吧?崔兄,哦不,崔世叔,您可一定要给我个准话啊!”
太上皇抵着屏风,崔闾忙出声道,“你先别激动,要想好好听本府说话,就站到门边上去,别扒屏风了,要被你扒倒了。”
徐应觉连忙松了手抬起,一边哦哦的应着,一边倒退着到了门边上,声音里的激动却未减,“崔世叔啊,您真是小徐我的大贵人哪!”
崔闾轻咳一声,声音里带了些不好意思,“那个小徐啊,崔某更衣时间可能需要长些,你若好了,就先去外面逛逛?我让人陪你去。”
说着,就对外头道,“乌从,带徐大人四处看看。”
徐应觉以为崔闾要上大解,忙善解人意道,“哦哦,那行,我先去外头转转,崔世叔您别急,我等得起。”
太上皇白眼都快翻上了天,等人一出门,就立刻吩咐鄂四回赶紧关门,回头就气的要上手捶崔闾,竖着眉毛道,“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怎么还是叫这小子缠上了?差点穿帮你知道不?”
崔闾也是叹气,绕过屏风洗手,“知道了,也是他太能聊了,我也不能直言赶走啊!”
幸好他这会出去了,等宓意喘过那口气,再憋半个时辰应该能行。
宓意满眼含泪,为了口心头精血,只能委屈答应,崔闾身体里的药性不足以养它,若不加紧药洗,回头照样会被它吸成人干,所以,他这口药才如此的重要,半点不能断。
太上皇将温着的药递给崔闾,看着崔闾一口咽下,苦的眉头都不打一下,他自己也受过药洗,可是知道这药有多难下咽的。
“行了,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叫他发现的。”
结果,这话刚说完没半个时辰,就在他出了恭房,准备回房去拿皇帝的信件,以证明他没有忽悠人的意思时,那跟着乌从逛了一小半,脑子里全被挖河引渠之事灌满了的徐应觉,就转脚又回了这处小楼,正正与出得门来的崔闾撞个脸对脸。
太上皇来不及将人拉回来,只得自己纵身一跃上了楼顶,险之又险的避过了徐应觉。
崔闾瞪着眼,与徐应觉脸对脸,就见他双眼发直,定定的看着他,低声喃喃道,“这……你、你就是蛊族圣女么?”
蛊族圣女,可是名扬整个大宁的,那是传说级的绝色神颜,令人见之忘俗。
徐应觉只觉眼前这人,又眼熟又陌生,可更多的是惊艳,是震撼,是心口噗通噗通狂跳的响动。
崔闾皱眉、凝目,眯眼冷哼,“什么圣女?本……本公子是崔总督的侄儿……”
很清朗的男声,让徐应觉立马恢复了神智,盯着人仔细看了看,点头,“怪不得我觉得你很眼熟呢!原来竟是崔世叔的侄儿,幸会幸会,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崔世叔他人呢?”
崔闾扭头就走,扭在手里的信恨不能撕了。
你说你扯这么多事干什么?出意外了吧!
偏徐应觉还跟后头叨逼叨的询问,崔闾突然住了脚,扭头道,“崔怀景,我大伯让我把这封陛下的亲笔信给你,他身体不舒服,先回房休息去了,徐大人若无事,便先回府吧!”
“哦,你叫崔怀景啊,好名字,我叫徐应觉,单字一个眧,你可以叫我徐眧,怀景贤弟,你今年多大?可有准备科举入仕?愚兄不才,于科考一道上,尚有几分心得,你若需要,兄必倾囊相授。”
却是完全忽略了被人劝离的话。
太上皇从房梁上跳下来,眯眼摩拳擦掌,想着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打这小子一顿,真是太烦人了,口水就不会干么!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的。
崔闾彻底见证了这人的能聊程度,那是跟在后头不重样的叨啊叨,终于,他忍不下去了,回头冲着徐应觉道,“徐大人,我崔氏家学渊源,若要科考,应无须外人辅导,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天色不早,你请回?”
可别聊了,该说的都说了,回吧!
徐应觉却摇了摇头,“不行,我得亲自向世叔辞行,不然多不礼貌啊!”
崔闾:……
宁兄,救我!
第125章
徐应觉满载而归,将他从圣地中心送出来的乌丛,面无表情的指挥人,将崔闾示意给他的东西,全部交接给他带来,因不能入内,驻守在林外的护从手下,都是山里的东西,也都是外人千金难求的宝贝。
满满百十框的珍贵药材,晒干的鹿肉虎筋,深林中不可多得的魔菇菌片,以及具有美颜功效的虫母粉,送讨债鬼一般的,终于把这人给好好的请出了他们的族地。
结果,徐应觉边走边意犹未尽,一副舍不得离开的可惜模样,哪怕乌丛一路上根本不搭理他,也被灌了一耳朵的,对崔总督大方送礼的赞美、感谢,对崔总督侄儿崔怀景的欣赏,和强烈的交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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