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昱在保川府将军府连连碰壁,那娄文宇搪塞之词都不带改的,这便是告诉他,帝党一派与其无可合作和解之期,便是他主动上门套交,将军府这边也是不会给他半丝机会的。
北境一党仍然如茅坑里的石头般,水泼不进,油盐不浸。
那么他有且只有一条路可选,于是,在与崔闾的视线撞上之后,他一点磕碜没打的,端了茶,长臂往前一送,隔空与上首位敬了一下,声带笑意,“崔大人客气,您如此折节下交,倒叫我等白身素衣显得惶恐不安了,有佳节美酒,有珍宝美人,这场盛宴不仅令人大饱眼福,更令我等生出了许多孤陋寡闻之惭愧心理,真真是叫您笑话了,该我等敬您一盏,多谢款待。”
他一说完,顺次排开的座位中人,便都一起端了盏,隔空与崔闾对饮,纷纷出声言谢,语带增涨了见识的感激之意。
世家公子,举手投足的规矩那是从小教的,不管内里是个什么想法,对外做来,却都从容不迫,一时间,整个待客厅内气氛融洽,语意亲和的散发着攀交善意。
崔闾亦笑的疏阔而不显掉价,哪怕姿态有意放低了去,但属于世族掌权人的尊贵,也不容他在意会到自己,得到了京畿世族圈的接纳,而过分喜形于色,只面容更显亲切了些,与卢昱说话时,亦调回了一族之长和一府之主的气势,“既来了我的地盘,诸位便放心玩乐放心逛逛,本府在这江州,却是能做得了主的。”
他这前恭后倨的转变,虽做的不动声色,但在座之人常于家中高位长辈之间陪侍,识人的眼力见是练得的,纷纷眉眼官司一顿打的,各在心里给这个崔氏家主,打上了心思浅薄,虚荣且容易撼动的标签。
这样一个人是好掌握的,若太心思深沉的,他们反而要多思量一番,这里面投诚的真假比例,来回总要拉扯试探好几回,才放心深交的。
卢昱笑着拱手,一派大家公子的作派,“崔大人豪阔,令我等好生羡慕,听说江州地下城宽阔震撼,却是令我等心神向往的。”
崔闾扶膝而笑,点头直接应予,“那明日本府就安排人,带诸位进去逛逛,呵呵,不过是一些遗族所挖空洞而已,真若想看东西,何必舍近求远呢!”
说着拍了拍掌,早便守在外面的一队歌舞伎款款提裙而至,个个身姿曼妙,面容绝艳。
崔闾朝她们摆手吩咐,“好好伺候着,若能叫公子们带了尔等离开,也是你们的福气。”
娇声燕语,盈盈入耳,“是,多谢大人,婢子们定会好好服侍各位公子们的。”
觥筹交错,崔闾倚着圈椅一侧,为不显突兀,旁边自然也有一位美人相陪,娇鵲被安排给了崔仲承,其为场中最艳者,汇聚了全场目光,有人甚至还开玩笑道,“真真是崔大人偏心了自家人,仲承兄艳福不浅哪!”
清河崔氏与博陵崔氏同出一脉的事,并非秘密,崔仲承虽然一直没开口,但就冲他与崔闾频频碰饮茶的动作,便知清河崔氏目下是个什么态度,有知道清河崔氏内里是个什么情况的,不免心中冒酸,暗叹其家族好运道。
眼看就要在这一代中落了,没料在江州竟然又崛起了一支,真真是气运不绝呀!
崔仲承笑着揽过娇鵲,并不理旁人调侃,注意到卢昱望过来的目光,笑着谦让,“卢兄莫不是看上了我身边这位?若是喜欢,让了你便是。”
说着,便将娇鵲推了过去,哪知娇鵲身子属风做的般,碰一下就倒了,“哎呀!”
声如乐鸣,异常动耳悦心,引得其他公子都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纷纷揶揄的看着卢昱,起哄道,“卢兄,如此美人,可莫要辜负了崔兄的一片好意,哈哈哈,你要不收,兄弟们可就不客气了。”
娇鵲捂脸,拿小鹿般的眼睛往卢昱处偷瞄而去,叫眼尖之人捕捉住后,又开了玩笑道,“哎哟,这美人似也看上卢兄了,真真好眼光,知道咱们这群人里谁最贵了,哈哈哈哈!”
崔闾含笑抿了一口旁边美人递上来的果酒,事谈完茶撤去,酒自然要上,又有佳肴辅之,琴声相伴,宴饮中的肆意行止,便显露了出来,再没有先前端着的拘谨之态。
卢昱饮了一口旁边美人递的酒,垂眸盯着盈盈不可一握的纤腰美人,笑的一派风光霁月,“崔兄割爱,那卢某可就笑纳了。”
然后如愿看到了崔仲承脸上一瞬间的僵持,卢昱满意的冲地上的娇鵲招了招笑,并推了身边的美人冲着对面的崔仲承道,“你去侍候崔公子吧!”
那美人撅着嘴,细声细气,“是,奴就知道,凭娇鵲姐姐的样貌,定然是我等争不过的。”
说完引得一片笑声,她便顺利的和娇鵲换了位置。
卢昱最负盛名的一个择美标准,就是喜圆润形的娃娃脸姑娘,而崔闾给他安排的第一个,就冲着他的喜好去的,如此明显的投其所好,必会引起他多疑的考量,而此时崔仲承若从旁引导两句,这换人的目地,也就算成功了。
至于崔仲承为什么会配合崔闾呢?
当然,是因为他们现在有共同的目标,拉卢氏下世家谱第一位啊!
有这么个香饵在,崔仲承简直无有不应的。
如此,娇鵲便到了卢昱身边。
崔闾的这一场戏的第二个目地,也就唱成了。
果酒不醉人,他就着身边的美人手多喝了两杯,便借口更衣出了厅。
外面的空气飘着银骨炭的松香气,他舒了口气抬脚往旁边的屋中去,一进门,就迎上了一道揶揄又关切的目光,“酒好喝么?帷苏身体弱到竟然都提不起酒盏来了?”
崔闾斜睨了那人一眼,绕到屏风后头解衣裳,声音里带着微醺,“宁兄是怪我没有用美人如此招待你?”
这大惊小怪的语气,跟没用过侍婢一样。
那人跟着绕过来,倚在屏风上,双手抱胸,“可不是,我来了江州如此久,帷苏怎从没想过如此款待于我?啧,那样多的美人,全便宜了他们。”
崔闾歪了歪身体,无奈道,“宁兄,更衣时需回避的道理可懂?你怎地如此……”不讲究。
某人眨了眨眼,一副恍然大悟样,拍手道,“那我们一起更衣好了,如此就都不需要回避了。”
崔闾叹气,“你有完没完了?虽说隔着一墙之差,可你也看见了,这酒我若不喝,便显出几分疏离傲慢来,我是要与他们交涉,有后继更进一步合作的,态度过于傲慢了,谁理我?不得低着脑袋,摆出一副求融入的低姿态来么?酒是必须喝的。”
太上皇一脸调笑的模样,终于收了回来,顿了一下道,“那你也无需实实在在的喝上半壶,略沾一些便是了,帷苏,我很怕你受不住酒性,如此天寒地冻,你又连续熬夜,万一……”
崔闾摆手,“我知道分寸,果酒而已,并不伤人,行了行了,你放我先更衣。”
一口酒气,直喷的太上皇眉头紧皱,“你更你的,我又不会打扰你,哦,难不成我在这里,你还尿不出来不成?”
崔闾打了个酒嗝,揉了额头道,“我是嫌你叨叨。”
第112章
许多事情打好了基础,开好了头,再派个得力干将去协助执行,作为总策划人兼一府之主的崔闾,便多多少少能抽开身去干点别的事,以及觑着空隙休息休息。
想来也是,从来上面人动动嘴,下面人跑腿断,也就遇上崔闾这劳碌命,一手策划,一手紧抓,生生把自己忙成了陀螺,可能也就是被太上皇拉着去保川府那两天得了闲,只要在江州,困坐于衙署办公房内,那这一整天下来,各种公文、予手下的批复,以及衙署各房官员往来,各县县令随函文件,那是做不完的事,忙不完的活,案头公务只多不见少,且还不见有个结束期。
地上地下的基建工事,按轻重缓急分了区,一处处干下来,预期至少八年往上,且过了紧急需要开业的几处别苑商圈,那剩下的工事就无需累的百姓三班倒了,会恢复正常白日班,让人在工作之余也有消闲时间,并着带动一下银钱流通,盘活商贸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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