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萧依稀听见外面惨烈的吼叫声和无尽的炮火声,他声音发哑:“……这些惨绝人寰的痛苦,你竟然只把它当实验。”
“无所谓。反正人那么多,死几个又如何?现在的人还是太多了!咱们可没有那么多资源可以给他们用。”
恩萧:“你不打开天幕,是为了把我们所有人永远地笼罩在鸟笼里。你把城邦当成一个盆景!”
宙斯的声音像火一样袭来:“那又如何?”
恩萧咬牙:“你是疯子!”
“无所谓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是一切的主宰者,我就是上帝。”
恩萧哼了一声:“可是那又怎么样?你把自己寄居在福音身上,但你发现机器永远是机器,你被困了。你还是想要肉身,所以你找到了我。如果我老了死了,你再去找下一个容器。”
宙斯大笑:“你未免太高看自己!我不是找到你,我是创造你。”
恩萧头晕了一下,仿佛被宙斯的意识震荡到:“什么?”
“我做了三百年的牧羊人才把城邦改造成现在的样子,你们全都崇拜我,老实说,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宙斯说,“而你,不过是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为自己造的一个容器罢了。
“我等了三百年,等到城邦的人足够崇拜我,足够无知,人口足够地少,我才控制A003,按照我的喜好创造了你。没有我就没有你,你应该感谢我呀。”
他操纵着数据网,如柳条拂过恩萧的脸:“你的躯体是完美的,是我的意识的完美容器……你甚至有翅膀,真像个天神。可是在我的意识住进去之前,我不想你那么完美,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有翅膀。”
宙斯继续折磨着恩萧的那一股意识:“我大费周章控制A003,就是为了更好地捏出你这么个容器。其实我应该早些下手的,只是控制A003实在是太有趣了……我先让他杀人,然后又让他发现杀错了人,再在他痛苦的时候惩罚他,顺便演戏给你看……孩子,你害怕吧,你内疚吧?”
宙斯欣赏着恩萧的表情,然后笑起来:“这就对了,我喜欢这种游戏。我把你养成这副样子,可真不容易。要不然,你也不肯乖乖地替我撑着天幕啊。”
恩萧挣扎出声:“天幕不是我在支持。”
“怎么不是?”宙斯揪住恩萧后颈的神经,“还在逃避啊,废物?我不是问过你吗,你的小侍从死了以后,你亲口说的,不要打开天幕。”
“可我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又怎么样?”宙斯轻蔑地笑,“你还不是一样不敢打开?因为你怕,你怕违反常规,你怕做错了事遭到惩罚,毕竟你不知道天幕打开以后会怎么样,对吧?智星不仅帮我把城邦的规矩印在你脑子里,还帮我把天幕的代码也转移到你脑子里了,虽然你排异严重,但你很坚持呢,真乖。
“不过你知道最妙的是什么吗?是你自己把那条代码删了。”
“……不可能删了。”恩萧脑袋里像有两个螺旋桨在搅动,他气喘着低喃,“代码储存在记忆里,不可能删掉……忘了,我一定只是忘了……”
宙斯冷哼:“有本事你想起来啊,废物!”
“我记得的,我记得的……”恩萧手指抵住眉骨。
宙斯又缓慢地笑起来:“真不错,你看看你这样,你可真是我的杰作,没白培养你二十几年。”
“我不可能让你得逞……”
“你还不明白吗?你,我,福音,我们共同组成了天幕系统。我寄居在福音系统里面,我靠福音存活。我还把我的一部分意识转移到了你那里,所以你,我,福音,我们是一体的。你也是福音啊,孩子……”
“不可能,我不是机器。”
“怎么不是?”
宙斯的意识猛然牵动恩萧的头发,于是他整个头皮剧痛起来,仰着颈子,喉头不断滚动,大口大口喘息。
“要我再替你想一想吗?”宙斯的声音阴沉得像沉在地底的污水,“你小时候说杀人的时候,你可曾想过那也是人?你后来的岁月里,你又开枪射死过无数的人,那时候你想过他们会痛吗?你手下的士兵为什么怕你,你不明白吗?你枪决那个小女孩的时候,你只是把她当成反动派。甚至你用枪射向你最喜欢的情人时,你可曾犹豫?”
他把恩萧的脑袋往虚空里砸:“你没有吧?你的意识和福音的意识早就融为一体了,你就是个会呼吸的机器而已!”
恩萧脑海里又闪过走马灯一样的回忆,他眼前发白:“我不是机器……我和你不一样!”
可是他骗不了自己。他杀人的时候只是在执行任务,人死了,他都懒得擦一下鞋子上的血。至少那一秒,就像有个绝缘体,横插在他和流动的情感之间。
他冷漠自私,他是杀人机器。
宙斯继续拉拽他的意识,一股一股分崩离析:“你不是吗?你就是秩序维持者,你不允许城邦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是你把天幕紧紧地闭合着!”
“我不是,我不是……”恩萧咬牙挣扎起来。
“那你打开啊,你不敢打开吧!”
恩萧倔强地看着他,眼里含了把弯刀似的:“我会打开!”
一条狭窄的巷道容不下两个强盛的意识。大概是他的意识猛然炽烈了一下,宙斯愣住,然后森然冷笑起来:“不自量力。”
恩萧头脑剧痛。
***
意识飞速流动,实际上不过过去了那么短暂的一两秒。
总指挥室外,谢知行刚靠近大门,走廊里亮堂的灯光瞬间熄灭。
整个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黑暗,好像被摁了暂停,沉寂得可怕。
远远捕捉到一声乌鸦的哑叫,微弱而突兀地出现在谢知行耳朵里,他猛然回魂,拳头砸上结实的合金大门。
“恩萧,你怎么了?!”
城邦突然停电了,以至于所有的事物都诡异地停顿了一秒。楼下紧跟着传来惊惶的叫喊声,城防官断了信号,瞬间乱作一团。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只剩下粒子盾的金光,像洞穴里的火苗,呈半透明状浮动。
谢知行整颗心都被揪起来,全然砸在眼前这扇合金大门上。为什么忽然停电,停电又意味着什么呢?
他的爱人没办法回答他。
谢知行此刻更像发了病的疯狗,一边踢踹大门,打得满手是血,一边大骂起来,声音嘶哑:“恩萧,你在干什么啊?你他妈到底把我当什么?”
“你说你要陪我一起去看看麦浪的,你他妈忘了?!你有心吗?”
“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去死?你逞英雄,很开心吗?”
走廊里空阔寂静,空气冰冷,谢知行呼出的热气在合金大门上氲成一团:“你开门,我求你,长官,你开门啊……”
他那声音逐渐低下去。
“你答应我的,你都忘了吗……你从走进去的那天,你就决定要丢下我了,是不是?你怎么舍得……”
谢知行眼睛刺痛,像给零下三十度的风直直吹了一道,面前浮现起恩萧的样子来。
恩萧把一切都藏得太好了,他的情绪,在那对蓝色冰湖的深处。深海见鲸,他是最孤独的鲸鱼。
谢知行想到,就忍不住红了眼。他懂那份薄瓷的脆弱感之下藏着多少倔强,多少一意孤行。那个人好像永远学不会示弱,学不会服软。
他躺在里面,一个人担起所有人的性命,而自己生死未卜。他多冷,多绝望啊。
谢知行笑起来,声音如死灰:“你全没把握,你知道我们面对福音并没有多少胜算……你就没想再走出来,是吧?”
大地忽然震颤,整栋楼摇晃得像八级地震。楼下亦吵嚷起来,丧尸不断发出嚎叫。
“那是什么?”
“后退,后退!”
上一篇:大影帝他怀了条小人鱼
下一篇:狸花猫的种田修仙日常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