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拱起来了!”
谢知行听到地面和钢筋水泥断裂的声音。一片尖叫声中,他看见地面如海潮般卷起,路灯仿佛千万只眼睛,一瞬间沿着拱起的路面点亮,而整个城邦的地面都像活了一样,一点点运动起来。
地底在翻涌,吐出无数的水管、砖块、污物等,水流爆裂,仿佛大地这块皮肤上的呼吸。
地面以一种奇特的幅度扭动起来,像层层叠叠的小波浪,振幅柔软而稳定。它张开嘴巴,开始吞噬建筑和人群。每一寸土地都那么精巧,眼看那人一脚踩上去了,它好像吃痛似的,砖块“咔咔”叫喊,然后把人吞下,搅入地底去,伴着下水管道一起消化。
城邦活了。
每一寸土地上都与福音系统相连接,它运动起来,就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体。
谢知行不由得手心冒汗。
福音对城邦的控制之精确,没想到到了这样的地步。如果把福音也抽象地理解成一个意识,那么此时此刻,大地是它的容器。刚才停电,除了断人退路以外,恐怕也是为了集中能源来操控这片土地。
谢知行听见林默在凭着一副嗓子喊他:“谢知行,上面什么情况?你赶快下来,长官和你说过什么?现在怎么办?”
谢知行的额头贴上总指挥室的大门,却被上面的电流刺了一下,他猛然收回去。
那道电流并不强烈,却也不太温柔,直把谢知行往外推。
谢知行:“……恩萧?”
合金的大门上又掠过一线电光,轻轻地触了他一下,又逼他退两步。
“恩萧,你逼我走?”
楼下又是林默的声音:“谢知行,长官让你帮我的!他说无论如何,外面有谢知行,他知道怎么办。所以你要是真的知道,你就给我下来啊!”
谢知行听得聒噪,一动不动。
地面晃动中,爆炸声和惨叫声不断。城防官都在问:“长官,怎么办啊?”
“长官,要不……算了吧……”
“这是什么东西,我们这要怎么打啊?还有丧尸呢!”
“长官,我们打不了了吧……”
好像有人扔了枪:“不打了,等死吧!完蛋了,人类全部完蛋了!”
立刻就有居民哭喊起来,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仅有的希望都化成灰了。所有人,或高昂或嘶哑,都在痛哭。“完蛋了,完蛋了啊!”
谢知行不由心揪。要怎么办?他看了一样楼下,又看看天幕,他的确有办法。
只是……
那道温柔的电流又在推他了。好像情人依依不舍的送别。
谢知行有办法打破天幕,他也知道恩萧就是这个意思。但他知道,恩萧现在和福音,某些部分应该是融为一体了,否则他不可能操控这些电流。
打开天幕,说不定会杀死恩萧。
电流再推他。这一次很短促,像恩萧狠下心来,背过身去,说,“走吧,你走。”
谢知行听见有人在向他求助:“谢知行!拜托了,你不要让长官他……白白牺牲啊!”林默那一头几乎歇斯底里。
“你知道长官他的意思,你最明白他了……”
那一句就让谢知行落下泪来,犬齿咬碎。
他主动贴了一下那道电流,皮肤上一片酥麻,瞬间就泛红了。于是那道电流就消失了一会儿,好像不敢动作了似的。
谢知行泪中嗤笑了一下:“笨蛋长官,我欠死你了。”
他一步步靠近大门,门上电流一闪一闪,贴他两次就不敢动作了。
谢知行把额头贴在冰凉的大门上:“你听着,你在里面,我在外面,我和你并肩,谁也不许有事。”
“你要是敢有事,我就……”他想放两句狠话,可是实在说不出口了,于是混着重重的一声叹息,微微颤抖着说,“长官,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你明不明白?”
“你还欠我一句表白,可你永远也没说……”
那滴泪还是重重砸到地上去了。然后谢知行骤然离去,背影又如孤狼一般,降了一身落寞月华。像个孤绝剑客,对天狂笑,然后迎上必死的一剑。
而那紧闭的大门内,恩萧的身体动弹不得。他的眼角早已滑下深深的泪痕。
我爱你。
谢知行,我爱你。
他在无声中,说了无数遍。
第142章
“愚蠢。”宙斯的声音变得如同一个慈悲天神,可却没有丝毫感情,“我的地盘之下,竟然还有人说到‘爱’这种百害无一利的东西。”
恩萧的双眼紧闭,胸膛不断起伏,整个空白的世界里忽然下起大雨来,风声割裂呼嚎。
不光是沉睡的身体,连意识也跟着悲痛起来。雨点跟着风乱跑,像要寻一个出口,追随那个离开的人。
“谢知行,你不要走……”
“你听我说……”
他到底是对不起谢知行的。因为他的一点懦弱、自私、不敢面对现实,他从来没和他好好说过爱。
刚才他终于用尽全力,不顾一切地去呼喊“谢知行,我爱你”,但却太迟了。哪怕是以那样异乎常人的听力,那句话在他心里,谢知行一辈子也听不到了。
从前他说话,不管离得多远,说得多小声,那个人就像随时附耳过来一样,永远听得见,所以他以为他什么都懂,有些话可以不用说。
可原来爱是不能吝啬的。他要爱,得满腔热忱豁出去爱,如果太清醒,那就不是爱。
宙斯把雨驱散了。
“被你弄得乌烟瘴气的。”他说,“我就说你最近波动为什么这么大,原来是激素水平不稳定。”
恩萧不说话,光是用生冷的眼睛看着宙斯的残影。
宙斯冷哼一声:“看你这样子,想杀了我?你的小情人在外面,我们要不要先拿他开刀?”
意识像潮水一样涌入,恩萧立刻恍惚起来。狭窄的巷道里,两道意识激烈切磋,要把另一道挤出去。
“你敢动手?”
“呵,”宙斯笑了,“果真想杀了我。你可想清楚,你是我的容器,而非我是你的容器。你杀不了我。”
整个世界在剧烈晃动,天空随时变化颜色,由血腥的红,到刺眼的白,像星球转过无数个日夜,一浪盖过一浪。
恩萧意识越来越炽,宙斯粗哑地吼道:“别挣扎!你要杀了我,就是杀了你自己!你想死吗?!”
恩萧冷笑起来:“你知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什么意思?”
“爱是持续不断的癫狂和重获新生。从前我是个麻木不仁的机器,是秩序的维持者。但有个人一身炽热,是他奋不顾身,教会我反抗,教会我爱。你知道我哪里和你不一样吗?”
恩萧飘荡的’身体’忽然回过头来,像两支飞镖射中宙斯,嘴角一个张狂的笑,模样像极了谢知行。
“就是我为了他,我敢扼杀我自己!”
滚灼的热浪涌起,他扑向数据的海洋。
***
谢知行来到楼下,途中见到炮火横飞,尘嚣漫天,金色的粒子盾弱得像水,上面爬满行尸走肉。整个视野没有别的光了,世界原始得如同一片太古的土地。
大地张开巨口,吞噬路边的人,又不断吐出钢筋水泥。随之而来的,是一架一架长埋地底的粒子炮。谢知行苦笑,恩萧把一切都设计好了,福音不允许调动这些在宙斯根基不稳时埋下的防御工程,他就进入系统亲自去调动。
他好像把路铺好了,只差一个走路的人。而那个人,只能是谢知行。他想到谢知行会不配合,于是就逼谢知行就范。
路边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有人不等丧尸来咬,拿刀自尽。有人爬到高处又跳下。也有人再夺那把刀,拦那个人。有人求死,就有人求生。
地狱的门前也许就是这副模样。
城防官还在吃力地负隅顽抗,一炮一炮越打越歪。林默在作战室,低着头沉思,眉头有打不开的锁。谢知行来时,在他眼里看见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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