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行还是像先前那样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只是面容冷峻了些。
他抱手靠墙,草根在他嘴里一摇一摆:“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亲爱的。这塔我们是不了解,但是有人了解啊。”
“你说遗民前辈?”
“也只有他了。”谢知行说。
“可是他现在把我们关在这天幕里面,按你的话,他等着给我们收尸呢,我可能指望他?”
谢知行嘴角缓缓挂上狡黠:“其实我刚才琢磨出一件事。”
“什么?”
谢知行带着恩萧回到刚才那个隐蔽的内室,掀开草席,说:“我发现了关闭天幕的按钮。”
地面上有一个嵌入式的按钮,草席一遮根本看不出来,要不是谢知行这样的敏感度,根本不可能发现。
“他把按钮分成两个,外面的是开,里面的应该就是关。你也看到了,他神志似乎不太清明,分开放也许是为了不弄混。”
恩萧面色变了变:“刚才我们可是一直在这上面……”
“是啊。”谢知行笑了,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所以我一直都很谨慎地拉着你。你这个人,一受不了就喜欢往前逃,其实你只要象征性地求个饶,我也不是不愿意放过你,你这样乱跑,多不安全啊。我刚才拉你脚踝把你拽回来,只是为了让你不碰到按钮而已。”
恩萧眼睛眯了一下:“胡说八道。”
脸却不自觉烧起来。
脚踝也隐隐痛着,上面圈了一圈指印,像暗红浓艳的枷锁。
谢知行叫恩萧坐着,蹲下去拉起来看了看,问:“会痛吧?”
“你说呢?”
“这个是我圈出来的,这下在我跟前,你可没本事再把它悄悄弄掉了吧?”谢知行说着吻了他的踝骨,“下次听话,不要跑了,好吗?”
恩萧眼波转开:“……谁和你下次。”
谢知行忍俊不禁。
“那老家伙古怪,我们绝不可以放松警惕。”他说,“虽然他看上去神志不清,但他能在这种地方造出这么个洞穴,说明他清醒的时候是个聪明人。”
“我同意。”恩萧说着,眼睛盯着外面,眉头微蹙,“但疑点不止这一个。”
“还有什么?”谢知行问。
“我在想那本创世记。”恩萧说着,指尖捻了捻洞里沙质的墙壁,仿佛在捻那本书潮湿的书页。
“那本书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书的?霉烂成那样,我原以为至少有三五百年,甚至更久。里面记载的先遣队,至少也存在于在城邦创立的初期。但现在看来恐怕不是。”
谢知行接上他的话:“其实那本书成书的时间离我们很近,近到连一代人都未曾死去。”
“可是,我们所有人,竟然没一个记得百年内的历史。”恩萧说,“我们的历史像一块白板,上面本来写满了字,然而智星像一场大雨,把这些字都轻易抹掉了。”
谢知行说:“我没接触过智星,我对那本书知道的恐怕比你多点儿。即便所有人都不记得,但事实就是这样,先遣队离我们不过百余年。
“刚才那老家伙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他一定是先遣队的人。只是他出现得突然,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先入为主地认为百余年了,先遣队肯定没人了,差点被他吓一跳。”
恩萧叹了口气:“所以编号A还不如你。我们所有人就像被关在一个全黑的迷宫里面,里头幻象丛生,看到和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我们想逃出去,却只能一个劲儿地胡乱绕圈。”
“能逃脱的,恩萧。”谢知行说,“至少你现在开始质疑了,不是吗?”
恩萧抿着唇想了想,不置可否。
谢知行灵敏的耳朵动了动,听到外面有鞋面和沙地接触的“噗噗”声和小石子滚动的声音,必定是有人回来了。
他竖起食指,悄声说:“老家伙回来了。他必定知道怎么去加速器,但他对我们抱有敌意,加速器是城邦一等一的重器,恐怕他不愿意如实相告,我们得诈他。”
果不其然,洞门口很快闪出一个人,瘦瘦的,宽衣大袖罩着,像口麻袋。那人看向洞里,愣了愣。
谢知行吹了声口哨:“老前辈回来了?您是回来收尸的吧?”
那人道:“你们……竟然没死?”
“是没死,让你失望了。”谢知行抽了草根,笑道,“不光没死,我们这几个小时,还快活着呢。”
恩萧:“……”
那老前辈脸庞瘦削黝黑:“你们内城果然本事大,这都能活下来。”
“别我们内城,我和内城那帮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谢知行说,“前辈还不进来吗,大家既然都是人,您做什么一直在天幕外面站着?”
“我不能和内城的待在一处。”
谢知行却忽然收了笑意,面若寒霜:“喂,老家伙,不要一口一个内城地叫。我说了,我和里面那群人没关系。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这是掐准了点回来收尸,说明你和那群猛禽脱不了关系吧?”
老前辈自嘲地笑了笑:“能有什么关系呢?这外头那么广大的天地,就我一个人,我才是濒危物种,食物链的底端,他们不吃我就算好了。”他耸肩说,“实话说,我压根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等它们来把你们处理了,好还我地盘。”
恩萧:“您刚才说这里就您一个人?”
“是的。”老前辈眸光一暗,“我是个老怪物,被留在城外的唯一一个老怪物……”他笑了笑,说,“不过,我最开始的时候也只是个普通小孩儿,生在城外,在同伴的陪伴之下长大,只不过后来,他们一个一个一个地没了而已。”
海潮起伏,加速器低频悲鸣。
风卷着前辈虚而哑的声音:“现在是多少年了?我一个人早就忘了时间了,有百年没有?我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活人。”
夕阳又沉了一点,被海吞下去,天空变成蓝紫色。加速器的光愈发亮眼,到了时间点,顶端轮盘就转过一轮,明暗交替,巨大厚重的能量射线像一团团紫金色的星云,聚合,喷涌,炸裂。英雄壮烈的献祭,如同再生了一个宇宙。
鸟鸣声又起。
谢知行握住了恩萧的手。那手干燥而冰凉,动也不动。
这次最慌的不是恩萧,而是遗民前辈。
他回头瞥了一眼,那群辐射变异的怪鸟从海面低掠过来,像一个飞行战队,冲着有人的地方过来了。
老前辈瞳孔一震,摸了摸口袋,摁住一个遥控器。
然而遥控器像是失灵了,前辈拇指连击几下,本该就此打开缺口的天幕系统却没有打开。
“小孩儿!给我把天幕放开!有话好好说,先让我进去!”他吼道。
谢知行踩着天幕系统的启动按钮,前辈的遥控便不管用了。他狡黠地笑:“原来前辈也怕这群鸟。”
“废话,这种东西谁不怕?”前辈急得指着谢知行骂,“小崽子,你快放我进去!”
“凭什么?”谢知行说,“鸟是出来觅食的吧?那不正好拿你填肚子,填饱了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你们内城果然能眼看着同类去死!”
谢知行掏掏耳朵:“都说了,我不是内城。”
鸟拍翅过来了,风声呼啸。
前辈急得敲上来那层透明的系统:“臭小子!赶快打开!”他看到恩萧,觉得面善,便说,“你,你会帮我开的吧?”
恩萧淡笑一下:“不好意思,”他扬起下巴指指谢知行,“他刚刚生气了,很凶的,我暂时得听他的。”
谢知行回过头去:“长官,你听我的吗?”
“可不吗?”恩萧拇指有意无意地摩挲谢知行手心,“像你这样的脾性,要是你一会儿又生气,我可受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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