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特院长似乎并不知道,西列斯就是黎明启示会的一员。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对西列斯来说,在这件事情上的可操作余地就大了不少。
诺兰·赫斯特显然是因为夏先生的突然出现而感到了焦虑。他既担心自己因为无所作为而被夏先生迁怒,又担心夏先生的出现预示着风暴将要来临。
看得出来,他其实十分享受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作为赫斯特家族的继承人,他大概率会在更年长一些的时候,当上拉米法大学的校长。
但是这野望,却有破灭的可能性。他可能直到现在才突然意识到,他这种踩在普通人和启示者中间地带的人的生活,是岌岌可危的。
他们既没有强大的启示者的力量,也没有普通人一无所知的无辜,只能这样随波逐流,期盼着命运对他们网开一面。
因此他坐不住了。他知道西列斯在历史学会那边的名声,不过往常他并不关注也并不在意,他更关注西列斯在拉米法大学这边的成就,并且也十分看好这位年轻学者。
但现在,事情发生了改变,他必须要了解一下了。
……当西列斯让夏先生出现在历史学会的时候,他可没想到会有这种意外的收获。他当然想到过,是否会有黎明启示会的成员迫不及待地联系夏先生,但是……
好吧,诺兰·赫斯特也算是联系到了“夏先生”。
西列斯心中颇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隔了片刻,在诺兰·赫斯特已经流下冷汗的时候,西列斯才开口说:“我了解其中一部分。”
诺兰·赫斯特几乎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就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意味着他还能了解一些信息。但是紧接着,西列斯的话语就让他惊呆了。
西列斯说:“有一大批的旧神追随者,出现在了拉米法城。”
“……什么?什么?!”赫斯特院长不可思议地说,“他们为什么……”
“没人能领悟旧神追随者的真正想法。”西列斯说,“他们受到了精神污染,已经疯疯癫癫了。”
诺兰·赫斯特的目光严肃而凝重,他颤抖着手,喝了一口凉茶,才缓慢冷静下来。在这个时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选择了解真相的做法,是对是错。
不过西列斯对他了解的事情,也有些感兴趣。他便问:“赫斯特院长,恕我冒昧,我对黎明启示会相当感兴趣。这个组织现在仍旧在运转吗?”
诺兰·赫斯特怔了一下,他想了想,便说:“我不是非常了解。我并不是在历史学会那边成为启示者的,而是在家族长辈的指导下,了解到启示者的力量以及黎明启示会的存在。
“因此,我几乎也没怎么参与过黎明启示会的行动。我继承了我先祖在这个组织的席位,但对这没什么兴趣,我更专注于学术以及学校。我对夏先生的存在也只是一知半解。
“……不过,十四年前,在夏先生离开之后,黎明启示会曾经召开过一次内部会议。”
西列斯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没听球球提到过这个事情,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说:“瞒着夏先生?”
赫斯特院长点了点头。
西列斯不由得露出些微惊异的表情。
事实上,在夏先生与历史学会高层决裂之后,他与黎明启示会也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联系。尽管人们都说夏先生消失了十四年,但是在那头四年里,夏先生偶尔还是会弄出一些动静的。
比如贵妇、报童和骑士,他们其实就是在夏先生与历史学会高层决裂,但是又没有彻底失去行踪之前,也就是十四年前到十年前这段时间里,被邀请进黎明启示会的。
再比如说,在那四年里,黎明启示会也还是在继续着原定的调查。
虽然不会有新的案件交给他们,但是原本的那些暗自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就成功收尾,因此那四年时间就成了一个缓冲器。在那段时间里,夏先生偶尔也还是会回复这些人交过来的文件。
这段时间里,按照球球的说法,安缇纳姆自然已经是懒得理会这些事情了,其实都是球球在扮演夏先生。但是说到底,球球想要扮演夏先生,也得经过安缇纳姆的同意。
因此,它也只是偶尔才会让夏先生出现,总不能经常用这事儿去打扰安缇纳姆。
由此,从十年之前,夏先生就彻底失去了踪迹……直到不久之前。
……但是,在夏先生与历史学会高层决裂之后不久,黎明启示会内部却召开了一场隐瞒了夏先生的内部会议?
球球也没提及过这事儿。
尽管球球是时光长河,但它毕竟是神格的凝聚与升华,已经拥有了自我意识。换言之,如果它不去主动注意、观察某些事情的话,那也未必会清楚了解前因后果。
就好像人们只有在仔细观察自己的身体之后,才会惊奇地发现,在某个自己都不注意的地方,居然会有颗痣一样。
并且,那个时候掌管时光长河的,毕竟是安缇纳姆。
而安缇纳姆?
许许多多的事情,安缇纳姆实际上都懒得提及。祂与西列斯见过的那一面,祂只是匆匆忙忙、大而化之地告诉了西列斯真相——最本质的真相。
祂告诉他,夏先生曾经是祂的化身;祂也告诉他,这个身份本质上是为了他准备的。
……但是,祂并未说过夏先生的具体经历。
西列斯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想到了一个词,或许也可以在这个时候用来形容夏先生:众叛亲离。
许多许多年之前,安缇纳姆就曾经陷入这样的处境;而当祂漫不经心地创造了一个身份去解决一些麻烦的时候,祂又一次让自己陷入了这样尴尬的境地。
……神明。人类。
西列斯默然片刻,与此同时也聆听着赫斯特院长的说法。
“那个时候我的家族听闻夏先生与历史学会高层决裂,但是我们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家族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参与到那边的事务了。
“因此,他们便感到了好奇与不安,就让我前往参加了那场会议。当时参与会议的人只有十几个,他们聊着的话题,对我而言都是些天方夜谭。
“……他们提及旧神、提及旧神追随者、提及那些可怕的精神污染,并且露出疲惫而厌倦的表情,就好像他们自己也已经受不了这些东西了。
“在那个时候,夏先生又与历史学会决裂了。我可以确信,黎明启示会的这些人也并不知道夏先生究竟是怎么想的,历史学会又是怎么想的。
“他们明明是整件事情的其中一员,但是,他们又是最没有话语权的。没人在意他们的想法与立场,即便是夏先生也没怎么与他们交流过想法。
“在某种程度上,我能理解他们。
“但是,当他们提及,想要解散黎明启示会的时候,我还是感到了不安。我听闻过夏先生的事迹,我认为他们这样的想法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
赫斯特院长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西列斯在这个时候适时地问:“谁这么提议?”
赫斯特院长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我不太确定,时间过去得太久。”
西列斯点了点头,也并不感到遗憾。
他为赫斯特院长提及的一种情况感到叹息:在十四年前那个时刻,在夏先生与历史学会高层的冲突爆发的时刻,没人在意黎明启示会的成员是怎么想的。
……的确如此。即便是夏先生本身,恐怕也没有在意过这些人的想法。
赫斯特院长又说:“……当时我有些愤怒地和他们理论。我不确定我是否能说服他们,但……或许是恐惧、或许是愤怒,我和他们吵了一架。
“我仍旧印象深刻的是,当时有个人在一旁嗤笑。他说,‘我们已经在雾中挣扎了太久,却还看不到黎明的曙光。’
“他说,‘黎明启示会,这样的名称,难道不会让你们感到羞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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