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是更多更多的碎屑、碎片,晶莹剔透,带着愤怒与恐惧与悲哀与惶惑。那撒向了整个世界。
人偶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周围的光线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他好似什么都没明白,又好似什么都明白了。
……这里是默林镇。
是安缇纳姆让阿特金亚动摇了,甚至让阿特金亚想要背叛“阴影”,但是“阴影”也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在愤怒之中,“阴影”选择以一种残酷的方式杀死阿特金亚。
在周围彻底明亮起来之后,人偶小心翼翼地从石头这儿探头望出去。他看见一片废墟——那曾经的村镇。
他不由得惊了一下。看起来,“阴影”在杀死阿特金亚的时候,也很顺手地毁了这个镇子。
他又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现场似乎不剩下什么了,这才走出了石头的庇佑范围。他用人偶的身体往那边走了两步,又感到人偶的步伐实在是太慢了,就变化成夏先生的模样,大步走向了那片废墟。
他的脚步在镇子的边缘停住了,他望见那些废墟……砖块、瓦砾……断壁残垣与人的尸体。那真是过于残忍的一幕。
他慢慢地走了过去,在一户人家——曾经的一户人家——的房子外面停了停。
他望见了地上有一张纸,纸上有一幅……简笔画,或许可以说。一个孩子的笔触,描绘了他或者她自己,还有一对年轻的父母。
他怔怔地望着那幅画,然后注意到那纸张的边角给血液染红了。他几乎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隔了片刻,他静静地走入这片废墟。他将阿特金亚的星之尘轻轻地放在这幅画上。他想,“艺术”的苦难之花。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又蹲了下来。他随手捡起了一块砖头,将其放在了其中一面倒塌的墙的上方。那就在那张简笔画的旁边,原本该为这个家庭遮风挡雨。
……但是现在,这栋房子、这个村落——这个世界,都已经摇摇欲坠。
他又捡起了好几块砖头,一点一点放到墙上,好似他又慢慢将这栋房子搭了起来一样。
……他也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只是……一些徒劳无功的努力。毕竟他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他大概摆放了十块砖头,自下而上堆成了一小叠。他静静地望了一会儿,不禁又叹了一口气,就站起来,打算离开。
但是就在这一刻,一个轻微的声音传入了他的大脑。
“谢谢你。”
他几乎以为是骰子和球球在说话。但是下一秒他意识到那不可能是。可那声音的确是响在他的大脑之中。他立刻就警惕了起来,但是这警惕并未得到任何的结果。
“……阿卡玛拉的信徒吗?”那声音仍旧在继续,温和又平静,带着一种甚至可以说……他十分熟悉的感觉。
他突然意识到,骰子和球球好像安静了太久。
他默认了这个身份,因为他的确使用着人偶的身体——而对方的身份是……?他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他问:“您是?”
“哦,我只是……” 那声音中带着一种轻微的惆怅,“我在这儿醒来。不过好像也醒得太迟了。”
……安缇纳姆。
不,这个时候,是安缇纳姆·费希尔。是费希尔文明,而不是那位过去与历史之神。
祂为什么能直接与人偶沟通?这是……
……来自安缇纳姆的启示。他想。
格罗夫纳曾经提到过这件事情,说自己曾经受到过安缇纳姆的启示。但是在那之后,格罗夫纳看起来也还是正常的样子。
这足以证明,安缇纳姆是可以在不影响人类灵魂的情况下,与其交流的。
况且,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安缇纳姆仍旧在与“阴影”对抗,而非躲藏在费希尔之镜。祂是费希尔文明,是这个世界,祂当然可以与这个世界的人类沟通——如果人类的灵性和意志都足够的话。
此外,他现在使用的是人偶的身体。这是阿卡玛拉的力量的凝聚。
他又身处时光长河之中。这是一场发生在过去的谈话。
……他好像突然明白这是什么时间点了。他几乎不可思议地想。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那声音说,“人类应该是怎么说的……姓氏?”
“……诺埃尔。”他说,或许他自己都无法清楚地描述自己此刻心中的想法,他只是站在那儿,站在这村镇的一片废墟之中,说,“我的姓氏,是诺埃尔。”
“诺埃尔?”那声音依旧温和地说,“很好的姓氏。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我帮助了……什么?”他想了想,“十块砖头?”
“十块砖头或许无法垒起一座房屋,但垒起一座房屋至少需要十块砖头。”那声音说,“在这里变成一片废墟之后,我十分感谢你的帮助。”
“可那……似乎不会对您产生什么影响。”
“你怎么知道不会呢,诺埃尔先生?”那声音说,“世界从来不会轻视一点一滴的积累。或许你可能没做什么,但或许……
“垒上这十块砖头,和拯救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是同等的帮助。”
“……真的有人会拯救这个世界吗?”
“我想会有的吧。如果我没能做到,那么也会有其他人,或者神,来做这件事情。”那声音维持着一种一贯以来的温和。
“而如果——一个人将拯救这个世界,那么,世界会乐意提供一些帮助吗?”他问。
那声音像是猛地停住了。
他问:“您会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这一次并不是乌云与阴影,而只是天黑了。太阳落下,夜晚将暂时统治这个世界,等待着明日的黎明到来。
“……世界会。”那声音最终说,“我也会。”
他笑了起来。
那声音似乎也笑了一声,又叹了一口气:“唉,诺埃尔先生……”
“您知道的,”他确定地说,“未来,会有另外一个诺埃尔。”
“所以我答应了。”那声音说,“……保守这个秘密吧。直到这个秘密揭晓的那一刻。直到——这世界站在你的身后。”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慢慢松了一口气。他说:“再见,费希尔。”
“再见,诺埃尔。”那声音轻柔地说。
……当西列斯再一次在费希尔之镜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头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他猛地闭上了眼睛,几乎屏住了呼吸,他感到剧烈的头疼。
琴多被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了他,然后给他揉了揉头部。他紧张地问:“您还好吗?”
“……还好。”西列斯声音很轻地说,“只是遇到了……一些意外。”
“意外?”骰子气呼呼地说,“您可是……”
球球撞了它一下,让它闭嘴。
琴多暂时没顾得上这两颗玻璃球的小冲突。琴多担忧地望着西列斯,给他揉按着头部,并且亲吻了他苍白冰冷的唇瓣。
“……没事了。”过了一段时间,西列斯终于松了一口气。那疼痛只是短暂的、一瞬间的,所以他现在就轻松多了,“我只是和安缇纳姆见了一面。”
“安缇纳姆?”琴多惊讶地说,他下意识望了望不远处的雕像。
“过去的安缇纳姆。”西列斯说,“更确切地说,费希尔。”
琴多愣了一会儿,便说:“这就是……”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头痛的原因。”西列斯说,“时光长河的反噬。也不能说是头痛,应该说是灵魂痛……呃,别担心,琴多,并不是那么严重。因为这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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