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列斯现在作为文学史专业的主任,在自己专业内部同样也得准备起来。不过这并不影响校级层面的许多的学术交流。
他们之前在春假的时候远赴米德尔顿,进行了一次学术访问;而这一次,则是来自堪萨斯的学术团体,想要到拉米法大学来参观和访问。
整体的流程与西列斯当初经历的那一次出国访问也差不多,不过这个学术团队似乎更倾向于历史方面的学术课题,因此绝大部分的接待要求也交给了历史专业那边的教授们。
西列斯大致翻阅了一下文件中提及的内容,然后就松了一口气,意识到这事儿和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不过……十月初。这个日期终究令他感到一丝在意。
安缇纳姆的诞生日是10月20日。去年的格雷森事件爆发在神诞日前夜,神诞日当天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但今年的神诞日未必会那么顺利地度过,这一点西列斯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他沉思了片刻,然后便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心不在焉地想,无论如何,他们现在得首先将阴影信徒搞出来的这些事情解决掉……画框、画布,谁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新的地方准备绘制一幅新的画作呢?
……等等,画框?
框?
西列斯突然怔了一下。
拉米法大学这边,会议即将开始,台上几名教授已经入座。西列斯便将人偶的身体交给幽灵操控,交待幽灵要记录下会议的重点,随后便毫不犹豫地将注意力转回了另外一个人偶那里。
厄斯金街2号的咖啡厅里,二楼靠窗的一张小桌上,一个坐着的人偶突然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将自己小小的脑袋贴在玻璃上。
它圆溜溜的小黑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对面的厄斯金街1号。
……三条街道。一条小巷子。这栋建筑被四条道路团团围住。一个框。
“怎么了?”琴多低声说。
“……画框。”西列斯的声音同样显得十分低沉,“这四条道路,像不像画框?”
琴多不由得怔了一下。他也顾不得周围少数几个客人是否投来异样的目光,便惊愕地望向了窗户外的那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建筑。
“那这栋建筑就是……画布?”琴多喃喃说,“……为了周六?”
人偶没有再说话,但他们都已经默认了这个可能性。
厄斯金街1号并不是随意挑选的。
不远处的那座城市公园,将厄斯金街的尽头截断在这里,让一条道路横过来倚在厄斯金街1号的旁边。而这栋建筑的前后又都有一条供人行走、供马车通行的道路。
这种三面都被包围的情况已然十分罕见,但是在厄斯金街1号和2号之间,却还有一条小巷子,大约两米宽,看起来只是在规划建筑时候的一桩意外。
……但是,这就意味着,厄斯金街1号独立于周围所有建筑之外,被四条道路包围着。当周围空空荡荡,这栋建筑也显得冷冷清清……如同一张空白的画作。
不久之前,西列斯曾经意识到一个问题。
阴影信徒真的只需要这几幅画吗?实物的画?将这几幅画完成,然后阴影信徒就可以如愿以偿了吗?
他不觉得事情会有这么简单,也不觉得阴影信徒的图谋会这么容易被猜出来。在实际意义上的画作之后,将会有概念意义上的画作随之而来。
这片土地即是画布,阴影信徒的选择即是画框,人们的鲜血即是颜料。
……这才是他们可能将要做的事情。
一号画作和二号画作——那副厨师画像与画家利昂最后一幅画,当然蕴藏着神明的污染、当然值得阴影信徒去寻找、去得到。
而发生在剧院区的那场凶杀案带来的一幅画——或许可以称之为三号画作——对于阴影信徒来说,也确实是不错的尝试,那一举多得。
至于那场谋杀未遂,那可以说是失败的四号画作。在这一次的失败过后,阴影信徒恐怕会调整自己的行动计划。
……那么接下来,就是,五号画作。
西列斯曾经猜测过,五号画作究竟会是继续绘制与梅纳瓦卡相关的画作,还是选择另外一位旧神?
一号、二号、三号画作,与这三幅画直接相关的旧神,是贴米亚法、胡德多卡、露思米、阿卡玛拉、李加迪亚。这是五位旧神。
把埃尔科奥这位概念相近的神明算上的话,那就是六位神明。
还剩下七位神明是有可能的。
……周六晚上的厄斯金街1号,将会发生什么?
“我们要做好迎接一场血案的准备。”西列斯声音沉沉地说,“在之前的那一次失败之后,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反而会变本加厉。”
琴多喝完了他的那一杯饮料,然后露出了一个戏谑的微笑:“那就让他们来吧。死亡会转而笼罩在他们的头上。”
“如果……”西列斯想说点什么,但是又突然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琴多低声说。
他们的窃窃私语已经引起了周围客人的注意,于是琴多若无其事地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打算离开。
西列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琴多的问题。他是打算提及自己的想法,不过就在他想到这个可能性的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样。
有一种既梦幻又飘飘荡荡的感觉,在这一刻笼罩了他的灵魂。他察觉到一种微妙的气氛、一种奇异的预感……人偶的身体似乎加强了这种预感。他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
他透过人偶的眼睛,仿佛上升、仿佛下降。他仿佛望见正在排练的剧团、望见整座拉米法城,乃至于望见更为广阔的,整个费希尔世界。
……那个星球倒影。
他仿佛福至心灵,一瞬间明白这个景象正借助着星球倒影而到来。那种幻觉一样的画面只是存在了片刻,很快就消失了,他仍旧只是面对着拉米法城的炎炎夏日。
但是他好像已经明白了。
“我们该去一趟剧院区。”西列斯的声音响起在琴多的耳边,“即便只是排练,也需要合适的观众。”
琴多有些意外,他不明白西列斯怎么会得知兰斯洛特剧院那边正在排练——通过八瓣玫瑰纸吗?不过他也没有多问什么,不久之后,他们便抵达了剧院区。
在烈日炎炎之下,剧院区仍旧显得冷冷清清。应该说,也未必有人乐意在这个天气出门看戏,但是,这两种“不乐意”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个相当矛盾的问题就是,“剧院区的规矩”之所以会建立起来,是因为曾经的克米特家族不希望发生在剧院区的意外影响人们看剧的兴致。
然而,在如今这一桩凶杀案发生之后,剧院区的规矩即便仍在生效,但是报纸上却仍旧源源不断地报道着相关的信息,让几乎全城的居民都知道了这桩事情,并且也知道了剧院区语焉不详的态度。
人们对此津津乐道,在茶余饭后讨论着这个话题。
如同曾经西列斯想的那样,人们反而因为“剧院区的规矩”而感到了好奇。迟早有一天,报纸上或许就会出现,“剧院区谋杀案的凶手是一名启示者”之类的消息。
整体而言,剧院区的规矩在这里反而起了反作用。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报纸上如今仍旧在报道这件事情?
这桩凶杀案发生在上周四的凌晨,如今一个星期已经过去了,对于案件的调查毫无进展,但城内的报纸却并没有转移注意力。
这似乎有点奇怪。当然了,克米特家族那边,恐怕已经受到阴影信徒的利用……但是,为什么报社们会如此配合?
于是,当琴多带着人偶抵达兰斯洛特剧院的时候,他听见西列斯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或许我们该去调查一下报社们最近的动静。”
琴多:“……”
他茫然地想,报社?报社怎么了?他心爱的神明怎么又想到报社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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