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eal笑了,对盛席扉说:“我认识Avery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托我给他帮私人的忙。”
秋辞又否认:“也不是,我以前没少麻烦你。”
“这方面我可能记得比你更清楚,因为我一直都很惊叹你年纪轻轻就能把工作和生活分割得那么分明。我见过的人里,包括我自己,没有能做到像你一样的,我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我一直都很佩服你这一点。”
秋辞显得十分惊讶,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看来Micheal以前和秋辞也不是这样说话的。
“Avery,要是今天没有你这个朋友需要我帮这个忙,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再和我联系了?”
秋辞苍白地继续否认:“怎么可能?”
“我躺着起不来的时候,你嫂子就一直说,幸好那天Avery在,然后就一直问我,Avery怎么不来了?我做复健的时候也想,突然一下子就残废了,特别怕以前的熟人来找我,谁料到是不想见的老联系我,想见的倒不来。你辞职那事难道比我拄拐杖还更见不得人吗?”
盛席扉一直扭头看着秋辞,见他脸上一时红一时白,不忍心再让他受这种问责,忙插话道:“我父亲去年也得过脑溢血,他也说,生死门前走一趟,醒过来以后很多事情都看淡了,还有些事看得更重了。”
Micheal看了看他,念在自己住院那天他也在场,没有责备他转移话题。他之后又问秋辞未来有什么打算,说个人投资顾问不是一个好选项,就秋辞而言,他如果想单干,还是得在大平台再积累几年,中间最好不要断太久,还说他现在挂靠这家小投行就让他履历变得不好看了。
秋辞老实地听着,没有说话。盛席扉疑惑他什么时候挂靠了新单位?
紧接着Micheal又说,要是觉得累了,想歇歇也不是不行,还说盛席扉刚刚说得对,生死门前走一趟,就完全想不通自己以前那么拼命都是为了什么了,还说以自己的人脉,就算秋辞歇个一年半年的,等以后想继续工作,他也能帮忙引荐,北京要是没有合适的,上海、香港,实在不行还有美国,总能找到适合秋辞的职位。
盛席扉的心脏怦怦跳,生怕秋辞在听见那几个地名时显出意动。但秋辞的侧脸一直非常平静,向Micheal道谢,说自己会认真考虑的。
回去的路上,盛席扉问秋辞挂靠新单位的事,秋辞解释说就是为了他这个项目,挂靠能省掉很多麻烦的流程。
盛席扉没好意思问他什么时候弄好的这些,并且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总担心秋辞的衣食住行,担心他过得不好,也许完全没有必要,也许世界对秋辞而言其实很简单,就像他曾经意识到的那样,只要秋辞肯,他就能很好地生活。
他没有意识到他此时的所思所想已完全是离别前的自我安慰。
“秋辞,我想问问你,要是没有我这事儿,你真就不联系Micheal了吗?”
他看见秋辞被问得愣了一下,然后把头扭向窗外。
再没见过第二个这么多情、又这么无情的人。
之后他们和Micheal推荐的投资人也约着见了几次,秋辞对投资人所有的提问都有所准备,一切顺利得就像老天给他们开了后门,只为补偿他们受苦的心灵。办公室里每天都喜气洋洋,把他们两人之间的沉默都盖了过去。
他们都感觉到分别在即。
一天,盛席扉看到秋辞显得十分焦躁,最后像是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出了门。他以为秋辞是想抽烟,立刻跟了上去。
但是秋辞下楼了。盛席扉跑过去看眼电梯示数,不是去露台,也不是地库,而是去地面。他想都没想就去追,从消防楼梯跑下去,跑到一层,探头探脑地看见秋辞走出写字楼。
他就像跟踪狂一样一路跟着,在心里骂自己有毛病。然而真就是他最坏的担忧,秋辞去最近的小超市买了只小瓶装的白酒,然后直接在路边的垃圾箱旁打开,把包装盒扔进去,仰头喝起来。
盛席扉从墙角后面狂奔出去,一时刹不住脚,抱着秋辞的肩膀又往前踉跄了两步,把酒瓶抢下来。
秋辞急喘着,以一种受了伤的愕然看着他,然后猛地转头往写字楼的方向走。盛席扉犹豫了一下,没把酒瓶扔垃圾桶里,跑着追上秋辞,去拉秋辞的胳膊。
秋辞回首甩开他的手,瞥见他还拿着酒,气愤地把酒抢过来。他也跑起来,跑到下一个垃圾桶前,把酒扔进去。
盛席扉在商业区繁华的街道上紧紧追着他,边跑边小声道:“我们之前不是说,如果特别想喝了,稍微喝一点儿也没关系,你的瘾没有那么大,一定能戒掉的。但是千万不能憋得受不了了,一下子又狂饮……”
秋辞跑不过他,甩不掉,进到写字楼,一急转弯逃进洗手间,还是甩不掉,盛席扉跟了进来。
秋辞躲进隔间,插上门,心脏跳得快爆炸了,嗓子里满是血腥味,喘得自己都嫌吵。但所幸外面安静了,盛席扉不再说话。
可是过了一会儿,外面的那个人又开始说:“秋辞,我没有任何别的想法,我就是希望……我希望你能恢复正常的生活,别因为我……”
秋辞快要崩溃了,在心里大声喊:“什么叫‘正常’?你一个自我定位是异性恋的男人,和另一个男人接吻、抚摸,你怎么还能说出‘正常’!你怎么还敢说出‘正常’?”
隔间的门忽的开了,盛席扉被秋辞揪着衣领拽进去。
他被秋辞用身体抵在门上,秋辞尚未平息的喘息又急促起来,呼到他脸上,质问他:“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为什么就不能……”不能无恙地过完这最后几天?他都已经不想报复了,他只想给彼此留一个体面的最后印象。
盛席扉竟然又要吻他,低下头来恳求般地去凑他的嘴唇。
秋辞一开始躲闪,后来迎上去,甚至反客为主,把从他那里学来的热情加倍,变成进攻的手段,舌头和嘴唇都变成武器。
盛席扉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被秋辞按住的胸膛起伏不平。
秋辞问他:“你和几个女人接过吻?”
盛席扉抻平被他凶狠吻过的嘴唇,“两个。”
秋辞稍顿,随即冷笑了一声,更用力地去吻他,牙齿和舌头一起用上,盛席扉疼得皱起眉。
秋辞不但吻他的嘴,还咬他的脸,咬他的下巴和耳朵,咬得他一脸刺痛和口水,边咬边问:“是因为和男人接吻更刺激吗?还是因为新鲜,好奇?”盛席扉的心脏跟着一起疼起来。他觉得很奇怪,明明难过的是大脑,为什么是心脏疼?
这时秋辞的手竟然摁到他那里,并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伸了进去。盛席扉震惊地去拔秋辞的手。
秋辞退后了两步,用刚刚被发现偷喝酒时的表情轻声问:“还是因为我比你认识的其他人easy?”
盛席扉只会摇头了,脑子里轰隆隆响。
秋辞从他身侧挤出去,盛席扉轰隆着脑袋又去追,这次死死拉着秋辞的胳膊不让他再跑,“秋辞,起码让我帮你把新房子装修完,就剩最后那一点儿工作了,起码让我帮你把家搬完,要不然我实在不放心。”
秋辞心里的高垒一层一层地往下倒。
“就再把窗户换一下,然后把墙刷了,按上灯和踢脚线,就剩这么点儿工作了!秋辞,很快就干完了,我得看着你搬进新家去!”
世界上真的有西西弗斯这样的人吗?即使知道那是块无望的石头,仍然一遍一遍地推上去?
秋辞受不了了,颤抖着从衣兜里掏出钥匙。他本来想把新家钥匙扔给他,让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只要放自己走。但是他鼓捣了两下就失去耐心,把串在一个环上的新家旧家两把钥匙都扔给他,匆匆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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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不下的作话:
大家不要担心,这章我是发完正文然后再把作话加进来的,这部分不收费。
上一章看了大家的评论,很感动,忍不住又想写“作话”栏里装不下的话了。
写完《山庄》以后,我就很想写一写单个人的思想情感,当时最想写的就是秋辞的故事。但是当时刚写完人类大事件里的大情大爱,再写个人的小情小爱就有点儿提不起精神,尤其《半途》的主题和《打真军》完全重复了,就是在讲和解,人跟世界和解、跟上一辈和解、跟自己和解,还是用一种通俗认为是消极的方式去和解——当时我还和大多数人一样,以为积极的就是好的,消极的就是不好的。何况《打真军》里面还有我非常喜爱的电影和表演艺术,能给我很大的创作动力,这对于我这种也很容易半途而废的人很重要hhh。所以当时就有点儿茫然,《半途》这个故事有什么特别值得我去写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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