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梦里面我知道我的名字下面是不会有笔画的,因为往小纸条上写名字的时候,我没有写自己。而实际上,我当初写了自己的名字。我太害怕别人的名字下面都有,只有我的名字下面空空荡荡的。一直到唱票结束,我都没有等到那一竖。”
“所以昨天晚上我其实睡得不错,因为那个梦不算噩梦。真正的噩梦是老师抖着一张小纸条,笑着说,看来秋辞同学自己投了自己啊。”
秋辞平静地做总结:“那件事让我想明白两个道理,一个是别人当着你的面说出的话可能是撒谎,另一个就是你在别人面前流眼泪的话,会被笑话。”
盛席扉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
第76章 另一个梦
讲完那个梦,秋辞说:“我可能又要失眠了。”
盛席扉手绕到他背后轻轻抚摸,问这样有没有用。
两人是面对面侧躺着,秋辞问他:“你能先这样摸一会儿,然后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停下来,行吗?”
盛席扉说行。
秋辞背过身去,盛席扉以刚才的频率和力度从上至下地抚摸。秋辞说:“就这样多摸一会儿,然后慢慢、慢慢地慢下来……”
盛席扉轻声说自己明白。
等把秋辞哄睡着了,盛席扉自己却睡不着了。他低头看着秋辞,浴袍的领子因为侧躺着而张开嘴,露出颈子下面的皮肤。他想起有一次把秋辞的手绑起来后,秋辞说脖子后面被蚊子叮了个包,这会儿突然痒痒了。他就帮秋辞轻轻地挠。那时秋辞脸上露出既难为情又非常舒服的表情。又想起有一次秋辞抽完烟,笑着问他:“戒烟的人,馋不馋?”然后张开口,自己凑过去时,他又坏心眼地躲开,扭过脸,自己亲到他的颈侧。
梦里那个“正”字是口误吗?还是像秋辞说的,梦里会对一些现实事物做修改和模糊处理?
他对于那个梦有许多模糊的疑问,但抓不住任何头绪,因为他很少能记得自己的梦,偶尔记得也是缺乏逻辑的片段,他更没有梦到现实实际发生过的事情。他完全理解不了秋辞做那样一个真实、冗长又印象深刻的梦是种什么感受。
但是这天晚上盛席扉也做了一个印象深刻的梦,深刻到第二天早晨醒来后依然记得。
他的梦向来没有头尾,一开始秋辞就站在悬崖边上了,再定睛一看,原来不是悬崖,是他的办公室。临街的那面墙却不见了,楼层也被拔高数倍,所以底下的深渊是真的深渊。秋辞就站在那边缘,背对着本是落地窗的方向,手扶着球椅转来转去。
他看见后忙要去拉秋辞,不让他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秋辞却被他吓了一跳,受惊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也吓坏了,梦里反应慢,又往前追,醒来后才分析出来,秋辞是因为他离自己太近才跳下去的。梦里面清楚看到秋辞坠落的画面,眼睛望着自己,无比平静。也是醒来后才分析出来,秋辞下坠时望向自己的眼神,就像在说:“终于解脱了。”
他醒来后,发现秋辞不见了。
秋辞不像他睡眠那么好,做了骇人的梦还能继续睡下去。秋辞在睡梦中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立刻惊醒过来,连夜收了几件衣服逃出家门。他一秒钟都没法在盛席扉身边待下去了,焦灼得要被烧成灰的时候,他忽然想明白:自己如此茕茕孑立的一个人,他想离开随时就可以离开。那一瞬间,他如释重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比被绳子牢牢捆住时还要自由。
他逃到一家酒店,坐在床上仔细回忆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从梦讲回现实时有说漏嘴吗?似乎没有。所有有漏洞的词都是在说梦,只除了讲现实的时候太过真心了,什么都说了出去。又没管住口。
他开始做假设,如果盛席扉问他这个,他要如何如何说;如果盛席扉问他那个,他又要如何如何说。每一个“如果”后面还跟了好几个“如果”,像疯狂向外辐射枝丫的病树。要是每种可能性都能分裂出一个平行宇宙,他的平行宇宙一定比常人需要的能量多得多。
会有人设想自己的未来时,眼前出现的是一条清晰简明的线吗?那可真让他羡慕。也许盛席扉就是这样的人。他想着盛席扉,在陌生的床上睡着了。
早晨醒来后,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除了盛席扉的,还有他妈妈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给妈妈打回去。
妈妈问他几点上班,有没有打扰他,秋辞说没有,今天不用去办公室;妈妈又问他最近怎么样,秋辞说挺好的,换了一家公司,虽然小一些,但是没那么累了;妈妈又问:“以前上班很累吗?”秋辞说:“还行,不怎么累。”
之后母子俩便沉默下来。
秋辞想了想,问妈妈:“承旗和承旖上学去了吗?”
妈妈说:“是,她们已经去学校了。”
秋辞便问双胞胎妹妹最近功课怎么样,两人在这个话题上才能多聊几句。他们把主科和副科都聊完了,秋辞忽然想起来,妈妈刚才问他最近怎么样,他也应该问回去,这样才礼貌,于是问:“妈妈,你和刘老师最近身体还好吧?”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前几天胸口有点儿不舒服,去了趟医院,约了一个小检查。”
秋辞十分担心,忙问:“是心脏吗?”
妈妈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乳x,我摸到一个小肿块儿。”
秋辞愣了一下,想起以前听的一个年轻女同事的事,不由害怕起来,忙又问:“什么时候去检查?”
“今天。”停顿了一下,补充说:“是一个小手术。”
这时秋辞忽然明白过来,妈妈害怕了,和自己一样总是找不到人陪。
其实他不会问的,但是妈妈主动体面地解释:“刘老师血压高,我怕他担心;承旗和承旖太小,马上就要期末了,不能让她们分心。”
“嗯,我明白。”说完才觉得这像盛席扉的语气。如果是盛席扉,这会儿会怎么说呢?他恐怕会直接说:“我陪你去。”
但是秋辞说不出口,他只会用疑问句:“需要我陪你去吗?我今天不忙。”
妈妈那边静了两秒,“你要是有时间,不是特别麻烦你的话……”
秋辞心里一酸,忽然想起特别小的时候有一次他半夜发烧,爸爸不在家,是妈妈一个人背着他去医院。已经记不清是哪里的楼梯了,只记得妈妈背着他,一级一级地往上爬,边爬边说:“还好不是脑炎。”
“不麻烦,我这就出发。手术是几点?”
“下午一点。”
“那来得及。”秋辞顿了顿,又说:“别害怕,妈妈,不一定有事的。”
妈妈要强地说:“我知道。”
从家里拎出来的行李箱直接拎走,车开上高速,又接到盛席扉的电话,这次秋辞接了起来:“喂?……没顾上和你说,我家里出了点事,我现在在回老家的路上。”
电话那头传来如释重负的一声叹息,问他出了什么事。秋辞给他大概讲了一遍,说自己会在老家待两天,等检查结果出来。
盛席扉说:“我一会儿去趟公司,安排一下,然后去找你。”
秋辞说不用,不是大事,只是一个检查。
盛席扉说:“我陪你吧,万一你需要帮助呢,多个人总比少个人强。”
秋辞心头一直有情绪往上翻,得不停地咽回去。
“正好我也挺长时间没回家了……而且之前我爸生病那会儿是你陪着我,这会儿你要是不让我过去,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
“好吧,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说完又发现自己的语气像妈妈,忙停住口,“等你到了我们再联系,不用着急。”
他觉出盛席扉那边笑了一下,“好。”又严肃起来,“别担心,秋辞,先检查,等结果出来。不一定有事,就算有事治病就行了,阿姨那么年轻,发现得也早,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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