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辞都要恨他了。
“别告诉徐老师。”
一直唠叨怎么过生日的人不出声了。
秋辞看着眼前的公路,每隔一段就会有一片水光似的东西,开近了才知道是太阳的反光。太热了,空气都热变了形,世界都像是被扭曲的幻象。
“你要是告诉徐老师,你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秋辞!”盛席扉急了。
“我不是开玩笑。你能做到吗?”看不见他,才说得出这些话。不知不觉开得越来越快,一口气超了好几辆车,猛然在前方看见一辆白色福特,还看不清车牌,但是国内愿开旅行版私家车的人不多。秋辞忙减速,退到右边的车道上去,心跳得飞快。
“能!”车里传来盛席扉认输的声音,“能……做到。”
可秋辞的心跳平静不下来,他对着电话说话,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是抖的:“我好像不能开车了,你能在前面的休息站等我吗?”
盛席扉忙问他开到哪里了,秋辞念了下路牌,盛席扉在导航里找到下一个休息站,和他约好在那里见面。
“别着急,秋辞,实在不行就去应急车道慢慢开。”盛席扉用语言跨过一两公里的距离安抚他。
“嗯,我知道,我好一点儿了。”他没有撒谎,听着盛席扉的声音,身体渐渐没有那么难受了。他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竟然这么怕死。
“你再跟我说会儿话吧。”他恳求。
“……秋辞,你知道我最希望你什么吗?”
“……知道。”
“你真知道吗?”
“真知道。”因为他也是一样的,只是他更悲观。他不敢期望盛席扉永远快乐,他只希望盛席扉永远不要最痛苦。
达摩克里斯之剑只指着他一个就够了,那滋味他希望盛席扉永远都不要知道。犯错的是他,盛席扉是无辜的,所有惩罚都应该只朝着他一个人来。
请你停一停吧,这美丽,哪怕多停留一秒也好啊。
求求你!
第87章 敏感的秋辞
盛席扉明白绝不能在秋辞面前提自己母亲了。在休息站里,秋辞趴在方向盘上因呼吸急促而不住起伏的背,和他向自己讲完初中那件事后向后弯折的腰一样,都是盛席扉这辈子都不能再看见的。
他隐约觉出在这件事上,秋辞的恐惧更甚过自己。秋辞比自己更害怕被自己母亲知道。
他已经觉察到没那么简单了。不只是秋辞说的,他犯了错,徐老师帮他悬崖勒马,挽救了他的人生;也不只是母亲口中的因为秋辞是同性恋,所以厌恶他。
盛席扉最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秋辞起初会对自己母亲那么好,顺便对自己也那么好。从来没听母亲说起过这个学生,秋辞也不是刚搬到北京,却像是凭空地出现,又那么迅速而无声地参与进他们家的生活。
秋辞可不是热心好事的性格。他现在太了解秋辞了,知道秋辞心肠好,可也心肠硬。他通常只帮无人能帮的人,而不是像他曾经对待自己一家三口、甚至添上虞伶,那样主动给自己招揽人情。
虞伶曾说秋辞对他格外关注。虞伶还曾开玩笑似的说:“秋辞好像觉得我嫁给你亏了。”
盛席扉最郁闷的是他已经快想不起来当初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时的情形了。头几面见到的那个疏离、傲慢、世故、或许能引发他些许好奇但绝对不多的秋辞,早就被现在这个一想起来就心疼、一看到就忍不住笑出来的秋辞覆盖了。
他似乎离真相不远了,但实际上谬之千里。他想这些事时,总是很快便被虞伶的那两句话缠住:头一句像是秋辞对自己的初识印象不错,后一句则反过来,正如秋辞一贯矛盾的性格与表现。他总是最计较秋辞到底爱不爱他,所以永远猜不到真相。
从老家回来后没多久,盛席扉公司新招的几名员工陆续入职了。新办公室还没就位,先在旧办公室里将就着,秋辞嫌挤,便去挂靠的那家小公司上班了。他通过盛席扉接手了一个新项目,恢复了从前日日通勤的规律生活,只是不需要总去公司加班,也不用出差。
他们都比之前更忙了,越发少地去出租屋聚餐。两人的晚饭常常是在秋辞那里随便做一点儿,之后便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加班——秋辞的书桌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太小了。他们吃饭时总有话说,工作时却常常对坐几个小时也说不上一句话,但会在自己去喝水时帮对方也倒一杯。
盛席扉蚂蚁搬家似的把自己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搬进秋辞家。
他和峰峰他们在生活中金钱方面分得不仔细,多数情况都是今天你付账,下次就我来,只除了房租。这事归峰峰管,他们每月先把房租转给峰峰,再由峰峰转给房东。
盛席扉住秋辞那里的第一个月,峰峰把水电杂费退给他了。第二个月,敏敏问他:“你还回不回来住?你要是不回来我可让我女朋友住进来了,她现在住的地方上班远。”
盛席扉先请示秋辞,秋辞惊讶地问:“是那个‘妹子’吗?这么快?”
盛席扉于是理直气壮地真正地搬进来。
同居不仅仅是节约房租、上班路程之和更短、点外卖永远够到起送标准;也是一个人做一个菜,一顿饭就能吃到两个菜;是定期洗晒床上用品,只需要洗一条床单;是深色衣服和浅色衣服分开洗,也终于能轻松凑够一洗衣机;是到了时间,即使不饿也有人提醒你要吃饭,即使不困也有人提醒你要睡觉;是如果躺下睡不着,还有人抚摸你的后背,提醒你闭上眼睛;是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情意,就能亲到他的嘴。
有一天秋辞对盛席扉说:“你让我享受了这么多个好觉,仅凭这一点,我都要感激你一辈子。”
从他口中说出“一辈子”这个词,盛席扉心里都跟着震了震。
但他不知道秋辞说的“仅”是相对什么而言,也不知道他说自己帮他改善了睡眠,除了绳子和性,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捆在秋辞胳膊上绳子先是越来越松,但随着他重新开始工作,又逐渐收紧。盛席扉已经有了经验,尽量避免再勒出淤血,所以解开绳子后,皮肤上就只有麻绳整齐的勒痕。麻绳的印记一排排并紧了,就变成印花,看起来很像蕾丝的图案,像是长在秋辞的皮肤上,漂亮极了。有时候时间充足,他就能仔细地观察那些美丽的图案是如何在秋辞的皮肤上慢慢变淡,直至完全消失,就像他曾经观察蝉的若虫蜕皮那样耐心而满怀赞叹。
他在客厅的天花板上装了一个钩子,想把这个当做秋辞的生日礼物。秋辞起初很喜欢,钩子刚装好就套了根绳子进去,结果拽了几下发现自己不敢了。他被那次失败的吊挂挂出严重的心理阴影。这可让盛席扉犯了难。他本来就不善于送礼物。
临到秋辞生日的前几天,盛席扉几乎要焦虑了。他甚至开始在网上搜有关男朋友女朋友过生日送什么礼物这种话题,还被秋辞发现了,当天晚上秋辞在网上订了两张电子票,是盛席扉以前没接触过的舞剧
秋辞说:“你陪我看场演出,就算帮我庆祝生日了。我真的没有过生日的习惯。”盛席扉看眼演出日期,都不是他生日那天的,只是生日过后的一个普通的星期六而已。
真正生日那天,秋辞分别给父母打了一通问候的电话,盛席扉想买个蛋糕都被他否了。之后的那个周六,为了舞剧,秋辞倒特地打扮了一番。他平时就喜欢穿衬衣,这会儿外套、西裤、领带齐全,还要盛席扉也穿正装。
盛席扉的这套西服是以前为了见投资人才买的,那会儿还跟朋友们戏称,要是自己得天天穿着西服上班,那比让他天天给别人找bug还难受。
那个周六的傍晚,他和秋辞都穿着正装站在试衣镜前,他满心都是得意,觉得两人般配得能直接去拍结婚照。
可惜舞剧没太看懂。太现代了,太抽象了,一开始秋辞还能腾出精力给他讲,后来看进去了,就把他给忘了。他只能觉出音乐挺好听、鼓声挺大气,主角被布一圈圈缠起来、被泼红颜料那一幕虽然看不太懂,但确实震撼。两个小时候的舞剧只看出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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