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嫣收住哭腔。
“什么什么!”
“真的假的!”
“潘绫鹿你有什么证据吗!”
一大堆人炸了锅,记者们,许家亲属们。
许卿耀在下一个瞬间疯了,甩开许卿嫣的手,拨开中间的人,大步走到燕岁面前。
燕岁还没反应过来,他领带被许卿耀揪住,整个人被他往前一带,他意识到许卿耀下一个动作是扯他口罩。
果然,记者们举起所有带有镜头的设备,这时候也管不了什么嫡庶,潘绫鹿那句话直接扭转乾坤,盛怒之下的许卿耀恨不能扯下那张口罩后再撕了燕岁的脸。
然后燕岁的视野黑了下来。
口罩脱离脸部的刹那,一件黑色的风衣拢在他头上。
预想中许卿耀那已经扬起的拳头没有落在自己脸上,或是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要像小说里那样穿越了,还有些庆幸。
所以没有挣扎,他被谁搂着、护着,然后不知走了多久,被推进一辆车里。
绑架吗,该想个办法劝他撕票。
然后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行了走吧。”
风衣被拿开,他缓了片刻,双眼才聚焦。他在一辆奔驰AMG四门轿跑的后座,左边坐着景燃,驾驶室里是个不认识的人。
景燃把风衣拿开,随手丢去副驾驶坐,然后说:“介绍一下,我哥,钟溯。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燕岁清了一下嗓子,对驾驶室说,“你好,我叫燕岁。”
钟溯应了声,专心开车。
事实上在搜索景燃的时候,燕岁也搜到了这个人,他是景燃的领航员。
燕岁又偏过头,盯着他,一双眼睛能说八百篇小作文。
景燃也心知肚明,“不好意思,该提前跟你说一声,害你打那么多电话。”
燕岁想抱怨,想怪他,但碍于车里还有个人在,不太好意思。
于是只能稍稍阴阳怪气一点儿。
“刚见面的时候我就炫耀了我会画画,我有法拉利腕表,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炫耀你是个赛车手?”
第16章 已经在拐了。
车厢里有片刻的沉默。
钟溯一直很沉默,毕竟他得开车。景燃呢,这种感觉其实说不上来,因为燕岁不知道个中缘由,解释起来又是自揭伤疤。
自从确诊后,景燃的性格改变了很多,这点钟溯是知道的。并且钟溯看着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年度冠军车手,变得少言寡语、阴晴不定。
甚至,在赛道上但凡发动机还能转,就必不会退赛的景燃,放弃治疗了。
片刻的沉默后,景燃温声说:“曾经,曾经是个赛车手。”
闻言,钟溯瞄了眼右上方的后视镜,没出声。
是哦,燕岁回忆起来,甜品店的男生说,他退役了。所以也很自然地回想起甜品店姑娘的话:说不定人家就是不想回忆。
景燃享受过拥趸幸福的时光。在环塔夺冠,拿下年度冠军车手,此时他们坐着的奔驰AMG四门轿跑亚太区的代言人——二十三岁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人,屈指可数。
“这……这样啊。”燕岁抿嘴,紧急扯开话题,“我们现在去哪儿?”
“哦,应该问你,你的护照行李呢,我们回巴黎。”景燃说。
啪哒。
景燃懵了。
“哭了这是?”景燃手背上砸下来一滴眼泪,“好哥哥,我哪句话说错了?你别哭啊,我给你道歉?”
开车的钟溯也有些诧异,但也不好说什么,只从手套箱里拿出一包纸巾丢来后面。
景燃接住,拽出来一张递给他,“怎么了,他没打到你啊,我记得我都招呼住了,哪儿疼吗?”
好在燕岁也只掉了那么一滴眼泪,摇头,“没有。”
然后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报了个酒店的名字。
“我们回巴黎吧。”燕岁捻了下纸巾,“景燃,你回吗?”
“回啊。”景燃说,“我十几万的画还在巴黎呢。”
说完,他发现燕岁正抓着他的手。
抓得格外紧,非常用力。
即使燕岁什么都没说,景燃似乎也能感受到些什么。事实上,那张天选继子被踢倒在地的照片,墓园门口的种种迹象,景燃都能感受到在燕岁身上发生过什么。
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就像漂在海上很久很久的人,抓住了邮轮丢下来的绳索。
可景燃明白,自己不是坚固的救援绳。
自己只是根将断的稻草。
-
钟溯把他们送到酒店楼下,景燃和他非常随意又潦草地在车窗对了一下拳头算是告别,黑色奔驰就开走了。
“不好意思啊。”燕岁说,“我不是故意用眼泪砸你的。”
“……”景燃张了两次嘴,“你这话说的我没法接。”
燕岁终于笑了,这才问,“你怎么也回国了?”
怎么回答,景燃该怎么回答。我不放心你?我来接你回去?我看见你挨揍的照片了,我高低得帮你揍回去?
景燃急中生智,“你剪头发了?”
燕岁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嗯,先上楼吧,我收拾一下东西。”
说完转身,逃似的钻进酒店大堂,一路走进电梯厢,燕岁立刻掏出手机关机。
看着这一系列娴熟的操作,景燃的视线挪回到燕岁的脸上。
燕岁也看过来,这时候电梯有些人进出,景燃便没说什么。
直到进去了酒店房间,燕岁把行李箱直接一扶,拎起沙发上他自己的黑色书包,“好了走吧。”
“真是个……随时都可以走的状态。”景燃评价。
“当然。”燕岁点头,“葬礼结束了,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你呢?你的行李呢?”燕岁见他两手揣兜。
景燃靠着门板,然后站直起来,把风衣一敞,“这个兜儿,证件,这个兜儿,现金。”
“也是个随时都可以走的状态呢。”燕岁评价。
“对了。”景燃想起了什么,“刚才电梯里有人所以没问,我该不会是全世界除你自己之外,唯一一个知道……天选继子,是著名画家Amulet的人吧?”
燕岁点头,“是的,除了我房东太太,就剩你了。”
“所以说,如果这事儿被捅出去了,我就是最有嫌疑的那个嫌犯。”景燃指指自己,“对吗?”
燕岁背好书包,回头扫了眼房间,没什么遗漏的东西,“对,如果这事儿捅出去了,我就夜里去你床头吊死,你以后每个午夜梦回都能想起我惨死的模样。”
“行,来的时候记着给我带包烟。”景燃很自然地扶过他行李箱拉杆,“确定没丢什么吧?”
“丢了也没所谓。”
景燃看出来了,他只想赶紧走,如果不是证件在这里,他恐怕这箱衣服都可以不要。
“走吧。”景燃说。
酒店挺高档的,每个服务员都和擦肩而过的客人打招呼,大家互相客气地点头,直到他们到大堂的服务台退房。
一只胳膊搂上燕岁的肩膀。
这里人很多,而且大家都没有遵守一米等待距离,有些人比较急,上前几步来看看别人的进度,也是有的。
但景燃还没见过直接动手的。
“要走了吗?”搂上来的人,正是许卿耀。
而燕岁的第一个动作,是按住景燃扶在行李箱拉杆的手上,覆着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发作。
接着,燕岁微微偏头,说:“嗯,要走了。”
这里人多,料想许卿耀也不会动手打人。
“别再回来了。”许卿耀说,“这辈子,都给我在外面流浪,你本来就是条流浪狗,潘绫鹿说的是屁话,你根本不是我家的种,这点你心知肚明。”
燕岁施了些力,似乎是让景燃忍一忍。
“如果不是许叔骤然离世,这次我也不会回来。”燕岁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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